那不是飞行。
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宏大的力量**牵引**着，强行拖拽出物质世界的轨道。周遭的景象光怪陆离地扭曲、拉长，色彩失去意义，声音化为混沌的洪流。唯有那苍凉的号角声，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肩胛处的伤口在维度穿越的撕扯下剧痛无比，但更让张断尘心神震荡的，是体内那股混沌力量与眉心烙印的沸腾。它们不再是沉寂的潭水，而是咆哮的海洋，彼此冲撞，又在那号角声的压迫下，达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充满破坏性的共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所有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他“落”在了一片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域。
脚下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流动的、仿佛由无数星辰生灭的光影铺就的“地面”。头顶没有天空，只有无尽深邃的、缓缓旋转的混沌色漩涡，那恢弘的号角声正是从漩涡的最深处传来。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感，只有无处不在的、两种至高法则的显化。
他的左侧，是无垠的黑暗与死寂。星辰在那里走向寿命的终点，化作冰冷的尘埃；文明的辉煌如昙花一现，最终只余下破碎的墓碑。那是终末之神「终语」权能的具现，是万物必然的归宿，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却又奇异的宁静 。
他的右侧，是勃发的生机与创造。奇点爆炸，星河诞生；生命的火种在死寂的星球上点燃，演化出无穷无尽的形态；爱与希望，艺术与文明，如同永不熄灭的焰火。那是生命之神「青虞」权能的显现，是宇宙间最顽强的奇迹，带着一种温暖却亦显残酷的活力。（因其背后同样伴随着竞争与淘汰）
张断尘站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沸水的冰。体内的混沌力量贪婪地吸收着两侧逸散的气息，左眼传来冰封的刺痛，右眼却感受到万物萌发的灼热。眉心的烙印灼烧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这里……是神域？”他沙哑地低语，声音在这片奇异的法则空间里荡开细微的涟漪。
“神域？不，孩子。”
一个温和而空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张断尘猛地转身，看到生命之神青虞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她依旧穿着青白色的神裙，发间的世界树新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眼神慈爱却又带着神性独有的疏离。
“这里只是我们力量交织的边缘，是宇宙法则显化的浅滩。”青虞的目光落在他流血的肩胛和眉心的烙印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能来到这里，听见‘纪元终末’的号角，意味着平衡正在加速倾斜。”
“为什么是我？”张断尘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问。他只是一个想从神明手中夺回所爱的凡人，为何会被卷入这种层面的博弈？
“因为你是‘空白’，是‘变量’。”回答他的是另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
终末之神终语的身影，如同从绝对零度的虚空中凝结而出，站在代表死寂的那一侧。蓝衣少女的形态依旧，但那双映照万物终局的瞳孔，此刻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张断尘。
“旧的轮回令人厌倦。”终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青虞执着于播种，却无视文明最终必然走向的腐朽与臃肿。是时候为这个宇宙，划上一个彻底的句点了。”
“而你的出现，”终语的目光仿佛能洞穿张断尘的灵魂，“你体内那源于‘源初’，却走向‘中立’的特质，以及你强行容纳我们权能碎片的‘容器’资质，让你成为了……启动最终‘归零’程序的，那把最合适的‘钥匙’。”
钥匙？归零？
张断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想起顾临霜的研究，想起“巢穴”寻找的“神性遗物”，想起容栖那句“妈妈在等你”……难道容栖所做的一切，背后真正的推手，是这位想要终结一切的终末之神？！
“终语，你太心急了。”青虞轻轻摇头，看向张断尘的目光带着一丝悲悯，“他并非你的工具。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在绝境中诞生的、超越我们设定的……可能性。”
“可能性？”终语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亘古的冰冷，“无非是走向毁灭的又一条岔路。与其在无望中挣扎，不如拥抱必然的终结，那才是最终的慈悲与宁静。”
两位神明的意志并未直接冲突，但她们的存在本身，就在这片法则浅滩上引发了剧烈的震荡！左侧的死寂开始侵蚀右侧的生机，右侧的活力也在顽强地反向渗透左侧的虚无！
而身处风暴眼的张断尘，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快要被这两股对立的力量彻底撕碎！
“不……”
他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撑在流动的“地面”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剧痛中，陆闻樱空洞的眼神、许墨尘焦急的面容、林夙冰冷的狙击镜、陈止沉痛的目光……无数画面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他一路挣扎，背叛，燃烧，走到今天，不是为了成为什么狗屁“钥匙”，不是为了开启谁的终焉！
他是为了……
“定义我自己的自由！”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盖过了号角的悲鸣，盖过了神明的低语！
他眉心的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左蓝右绿，疯狂闪烁！体内那片混沌的海洋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旋转、压缩！不再是简单的平衡，而是在那极致的痛苦与意志的驱动下，强行将生与死的法则碎片，如同锻造般，砸进他力量的根基！
他要在这神明的领域里，以自身为熔炉，锻造出……只属于他张断尘的法则！
“嗯？"
“咦？”
两位神明，第一次，同时发出了带着一丝讶异的音节。
她们看着那个在她们力量碾压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开始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融合”与“重构”的凡人，亘古不变的眼眸中，终于荡起了一丝真正的…涟漪。
他似乎，真的走上了一条，她们都未曾预料的道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是彻底湮灭，还是……
新神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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