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灯笼昏黄的光晕笼罩着轿车，仿佛在这片被雨水浸透的黑暗世界里开辟出一个温暖的移动孤岛。直到车辆平稳驶入主干道，汇入稀疏的车流，许墨尘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掌灯人」的身影依旧立在原地，提着那盏古拙的灯笼，如同海岸边一座沉默的灯塔，在雨中为他们断后，也目送他们离开。那身影很快便被疾驰的车辆和厚重的雨幕吞噬，但那份安定人心的力量却残留了下来。

车厢内重回寂静，只有张断尘愈发粗重混乱的喘息声。他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后仰，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冷汗混着雨水不断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他体内的能量在先前与容栖的对峙中再次被引动，此刻正如脱缰的野马般在经脉中冲撞反噬。

许墨尘眉头紧锁，一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已经探了过去，冰凉的手指精准地搭在张断尘颈侧的动脉上。指尖传来的搏动紊乱而急促，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

“忍一下。”许墨尘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脚下油门深踩，轿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再次提速，朝着守夜人那处伪装成私人医疗中心的基地疾驰而去。

当轿车终于驶入地下车库，在专属的加密电梯前停稳时，许墨尘几乎是半抱着将张断尘从车里搀扶出来。张断尘的身体滚烫，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许墨尘身上，步伐虚浮。

电梯门无声滑开，又无声闭合，将外界的风雨彻底隔绝。

基地内部，灯火通明。早已接到消息的白聆正坐在轮椅上——她的轮椅是特制的，周围悬浮着数个光屏，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焦急地等在医疗区的入口。看到两人出来，她立刻操控轮椅迎了上去，绿宝石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许医生！断尘哥他……”

“生命体征极不稳定，灵能回路过载，反噬加剧。”许墨尘语速极快，一边搀着张断尘快步走向深处的无菌医疗室，一边对白聆下达指令，“白聆，准备最高规格的灵能稳定液，浓度提升到基准值的150%。另外，启动三号镇静符阵，强度……调到他能承受的极限。”

“明白！”白聆立刻应道，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周围的仪器随之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医疗室的门自动滑开，里面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墨尘小心地将张断尘安置在中央的治疗床上，动作却毫不拖泥带水。他扯开张断尘早已湿透的上衣，露出其下苍白却布满了新旧交错疤痕的胸膛，以及锁骨下方那道最为显眼的陈旧剑疤。

张断尘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深褐色的瞳孔有些涣散，却依旧带着惯有的抗拒，试图挥开许墨尘的手。

“别动。”许墨尘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不容挣脱。他另一只手已经拿起旁边托盘里准备好的注射器，针头在冷光下泛着寒芒，里面淡金色的液体正是经过白聆紧急调配的高浓度灵能稳定剂。

没有丝毫犹豫，许墨尘精准地将针剂推入了张断尘的颈侧静脉。

药剂入体的瞬间，张断尘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青筋暴起，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但很快，那股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狂暴能量，像是被无形的缰绳勒住，开始缓慢地、极不情愿地平复下来。他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陷入了药物强制带来的沉睡之中。

许墨尘这才松开手，看着监测屏幕上逐渐趋于平稳，尽管依旧远低于安全线的数值，但是起码没那么容易死了，终于，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他摘下被水汽模糊的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白聆操控轮椅靠近，小声汇报：“许医生，稳定剂起效了。另外，‘掌灯人’已经回到基地，他在书房等你。”

许墨尘点了点头，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张断尘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上，停留了片刻。

“看好他。”他对白聆嘱咐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弥漫着药剂和血腥气的医疗室，走向「掌灯人」所在的书房。他知道，今晚的风波或许暂时平息，但关于容栖的再次现身，关于“巢穴”越发活跃的动向，以及张断尘体内那愈发岌岌可危的平衡……一场更严峻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都必须为此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