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注,凤殿偏殿冷得像座冰窖。苏清梧坐在案前,手中捏着那封泛黄信笺,指尖摩挲着纸张边缘。烛火在风中忽明忽暗,映得她眉眼深沉。
窗外传来细碎的雨声,夹杂着守卫的脚步声。一步一停,规律而森严。她抬头看了眼殿门,那里站着两个禁军,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
她低头,目光落在信笺上。那一行字依旧清晰:“凤栖梧枝,此生不弃。”
记忆翻涌而来。前世大婚那夜,裴璟坐在龙座上,枯坐一夜。她掀开盖头,笑得讽刺:“为了皇位,你赢了。”他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一句话。那夜之后,他们再未圆房。
这一世,他亲手将毒酒递到她唇边。那时她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手指收紧,纸张发出轻微的响动。
“这一次,我不再等你说信我。”
她将信轻轻摊开,又缓缓折起,放回袖中。烛泪滴落,映出她眼中一抹冷意。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低语交谈。片刻后,殿门被推开,玄衣翻飞,裴璟走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一串湿痕。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若信我,何至于此?”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直刺心底。
苏清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走近几步,站到她面前。烛光下,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有那双眼睛,藏着什么。
“太后中毒,证据确凿。”他说,“林婉仪指认你下毒。”
苏清梧冷笑一声:“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裴璟沉默了一瞬,才道:“我只是想给你机会解释。”
“解释?”她终于开口,语气轻得像风,“你可曾解释过,为何前世你会在我杯中下毒?”
裴璟瞳孔微缩。
“你记得。”他说。
“我记得的事,比你想的多得多。”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雨还在下,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回头看他一眼:“你信我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她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你若不信,又何必来?”
裴璟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他终于开口:“只要你愿意,我仍可以护你。”
“护我?”她反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像上次那样,用一杯毒酒?”
他脸色一沉。
“你不信我。”她看着他,眼神平静,“你从未真正信过我。”
她转身,背对他,声音低了下来:“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无信任。”
裴璟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转身,走了出去。
殿门缓缓合上,隔断了外头的雨声。
苏清梧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雨中。她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从袖中取出那封信,再次展开。
“凤栖梧枝,此生不弃。”
她将信投入火盆。
火焰舔舐着纸张,誓言在火中化为灰烬。
她看着火苗跳动,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信或不信,已不重要。”
她转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三道密令。
第一道:命谢长舟彻查太后假中毒之事。
第二道:命前朝旧部暗中集结,以防兵变。
第三道:命宫中暗桩密切监视林婉仪,务必找出她耳垂朱砂痣的来历。
写罢,她将三道密令分别封好,交给早已等候的贴身宫人。
夜更深了,雨势未减。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谢长舟昨日的话。
“你还爱他吗?”
她当时没有回答。
如今想来,答案已经很明白。
不爱了。
爱已成灰。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
这场棋局,她不会再输。
翌日清晨,禁军发现凤殿空无一人。
案几上,仅余一封血书。
“从今往后,凤不再栖龙。”
铜镜中,映出空荡荡的座椅。昔日金袍凤冠整齐摆放在榻上,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宫人慌乱禀报,裴璟赶来,踏入殿中。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案几上。
他走上前,拾起那封血书,指尖微微颤抖。
他又低头,捡起地上半截信笺残灰。
那是昨夜她焚毁的信。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窗外,晨光初现。
雨,终于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