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急诊中心启用后的第三个周末，凌晨三点的急诊大厅依旧灯火通明。杜晟泽刚结束一台长达六小时的主动脉夹层修复术，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消毒水的痕迹，就被一阵急促的平车推行声拽回了清醒。“杜院长！产科急会诊！”护士站的李姐举着对讲机跑过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32床产妇，孕38周，顺产过程中突然抽搐，血压骤降，怀疑羊水栓塞！”
羊水栓塞——这四个字像一把冰锥刺进杜晟泽的神经。他瞬间想起医学院课本上的描述：发病率仅为1/8000，死亡率却高达80%，堪称产科急诊的“死神镰刀”。他快步冲向产科急诊区，走廊里已经挤满了医护人员，何晶跪在平车上正在做胸外按压，产妇的面色青紫如铁，嘴角溢出粉红色泡沫，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像疯癫的波浪，血压更是跌到了60/30mmHg的濒死值。
“建立双路中心静脉通路！推20mg地塞米松！”杜晟泽一把扯过无菌手套，手指精准地摸到产妇的颈内静脉，“何晶，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速度要快！”他的声音压过监护仪的警报声，原本慌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江晓琪提着急救箱跑进来，看到这架势立刻明白情况凶险，二话不说打开除颤仪预热：“杜院，气管插管准备就绪，要不要现在上？”
“再等等！先纠正休克！”杜晟泽的指尖已经穿透皮肤，顺利置入中心静脉导管，“沈浩，立刻联系血库，备血1000ml，包括红细胞、血浆和血小板，羊水栓塞容易合并DIC，必须提前准备！”他抬头看向围在旁边的产科医生赵琳，“产妇之前的产检报告呢？有没有子痫史？凝血功能怎么样？”
赵琳脸色发白，手里的病历本都在抖：“没、没有子痫史，凝血功能术前查过正常……但她有子宫肌瘤，刚才娩出胎盘时发现粘连，剥离过程有点困难。”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杜晟泽。杜晟泽心里咯噔一下——胎盘粘连剥离时子宫血管开放，正是羊水成分进入母体循环的高危时刻。
“血压55/28mmHg！心率160次/分！”护士的尖叫让空气再次凝固。杜晟泽一把掀开产妇的手术衣，腹部切口处渗血已经变成了不凝的暗红色，这是DIC早期的典型表现。“立刻启动ECMO！”他对着对讲机大喊，“庄恕，你现在立刻到产科急诊，患者可能需要紧急子宫切除！”
ECMO团队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时，庄恕已经穿着铅衣冲了进来。“我刚在导管室结束手术，患者情况我听说了。”他快速消毒双手，“超声显示子宫肌层广泛渗血，保守治疗肯定无效，必须切除子宫才能止血。”他看向杜晟泽，眼神里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你负责维持循环，我来主刀，十分钟内进手术室。”
就在医护人员准备推产妇去手术室时，赵琳突然冲上前拦住平车：“不能切！产妇和家属术前明确说过要保留子宫！”她抓住平车的护栏，情绪激动地喊道，“我们再试试宫缩剂行不行？或者宫腔填塞？切除子宫太极端了！”
杜晟泽按住躁动的平车，目光锐利地盯着赵琳：“现在患者已经出现DIC，每拖延一分钟就多一分死亡风险！保留子宫的前提是能保住命，你告诉我，宫缩剂能在十分钟内止住子宫肌层的弥漫性出血吗？”他从护士手里拿过知情同意书，“家属正在签字，他们已经同意紧急手术。赵医生，如果你不能配合，现在就离开抢救现场。”
赵琳的脸瞬间涨红又变得惨白，她死死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平车被推进手术室的瞬间，杜晟泽注意到她转身时眼里的怨怼，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赵琳是刘慧敏之前带过的学生，刘慧敏被停职后，她一直对自己颇有微词。
手术室内，ECMO设备已经开始运转，蓝色的血液在管道里循环流动，产妇的血压终于稳定在80/50mmHg。庄恕握着手术刀的手稳如磐石，腹腔镜镜头下，子宫肌层的出血点像无数个小喷泉在渗血。“先结扎子宫动脉上行支！”庄恕吩咐助手，“杜院，麻烦你调整ECMO参数，维持平均动脉压在65mmHg以上。”
杜晟泽盯着监护仪上的各项指标，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操作：“参数已经调整，现在心率130次/分，血氧饱和度92%。”他转头看向麻醉师，“再加500ml胶体液，注意观察凝血功能变化，每十五分钟报一次PT和APTT。”
手术进行到第二十个小时，当庄恕缝合完最后一针时，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产妇的血压稳定在110/70mmHg，凝血功能逐渐恢复，DIC的迹象终于得到控制。杜晟泽摘下口罩，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手术衣上，形成深色的印记。“通知血库，停止备血。”他声音有些沙哑，“让新生儿科的医生过来，给宝宝做个全面检查，避免母婴传播风险。”
走出手术室，何晶正守在门外，手里捧着一杯温豆浆。“喝口水吧，你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她把豆浆递给杜晟泽，语气里满是心疼，“产妇家属刚才过来道谢，说要给咱们送锦旗呢。”
杜晟泽接过豆浆，刚喝了一口，就看到马克急匆匆跑过来：“杜，急诊科刚送来一批食物中毒的患者，一共十五个，都是同一个工地的工人，现在已经有三个出现呼吸衰竭了！”
他立刻将豆浆塞进何晶手里，快步冲向急诊大厅。此时的大厅已经开辟出临时抢救区，十五张平车整齐排列，患者们都在剧烈呕吐，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酸味。江枫正带着护士给患者插胃管，看到杜晟泽进来，立刻汇报：“初步询问是吃了工地食堂的隔夜豆角，怀疑是豆角中毒，已经取样送去化验了。三个重症患者都已经上了呼吸机，其中一个出现了急性肾损伤。”
“启动群体事件应急方案！”杜晟泽站在临时指挥台前，快速下达指令，“林锐，你带创伤组负责轻症患者的洗胃和导泻，每人用2000ml生理盐水洗胃，然后口服甘露醇导泻；沈浩，你带ICU团队接管重症患者，立刻做床旁血滤，清除体内毒素；周扬，联系疾控中心和市场监管局，调查食堂的食品安全问题；马克，你负责和工地负责人对接，统计所有用餐人员的名单，防止有遗漏的患者。”
就在各小组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时，赵琳突然出现在急诊大厅，手里拿着一份化验单：“杜院长，羊水栓塞的产妇血培养结果出来了，是革兰氏阴性杆菌感染，可能是术中污染导致的。”她把化验单递到杜晟泽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强调，“手术过程中是不是没有严格遵守无菌操作？”
周围的医护人员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杜晟泽。杜晟泽拿起化验单仔细查看，眉头渐渐皱起——手术过程中全程无菌操作，器械都是经过严格灭菌的，怎么会出现革兰氏阴性杆菌感染？他抬头看向赵琳：“手术用的器械和敷料都有灭菌记录，你有没有查过产妇术后的护理情况？”
“护理都是按规范来的。”赵琳语气坚定，“我已经把情况汇报给了医务处，他们说要成立调查小组，彻查这次的感染事件。”她的话刚说完，医务处的王主任就带着人走进了急诊大厅，手里拿着调查通知书。
杜晟泽心里清楚，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他平静地对王主任说：“我同意成立调查小组，但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先查看产妇的护理记录和器械灭菌记录。”他转头对马克说，“这里的工作交给你，我去医务处配合调查。”
在医务处的办公室里，杜晟泽仔细翻阅着护理记录和灭菌记录，突然发现产妇术后的护理记录有一页被修改过的痕迹，签名是夜班护士李娟。他立刻让王主任联系李娟，李娟赶来后，看到修改过的记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这不是我改的，我昨晚值班时记录还是完整的……”
“那是谁改的？”杜晟泽追问。李娟犹豫了半天，终于小声说道：“昨晚赵琳医生来过病房，说要核对护理记录，让我出去了一会儿……”
真相昭然若揭。杜晟泽立刻带着李娟去病房调取监控，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赵琳在病房里修改了护理记录，还偷偷更换了产妇的输液器。铁证面前，赵琳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刘老师让我做的，她说只要能证明你手术失误，就能让你身败名裂，她就能重新回到医院……”
杜晟泽看着眼前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年轻医生，心里满是惋惜：“赵医生，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严重吗？修改医疗记录是违法行为，而且你差点害死一个刚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患者。”他转头对王主任说，“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处理吧，同时把情况上报给卫生部门。”
处理完赵琳的事情，回到急诊大厅时，食物中毒的患者已经基本脱离了危险。马克正带着护士给患者分发早餐，看到杜晟泽进来，立刻迎上去：“杜，所有患者的病情都稳定下来了，疾控中心的人已经去工地食堂取样了，初步判断是豆角未煮熟导致的皂素中毒。”
杜晟泽点了点头，走到重症患者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到沈浩正在给患者调整血滤参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患者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他突然想起章院长说过的话：“急诊科是救人的地方，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死神赛跑，容不得半点私心和阴谋。”
傍晚时分，庄恕提着保温桶来到急诊办公室。“我炖了鸡汤，快趁热喝。”他把保温桶放在杜晟泽面前，“赵琳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别太往心里去，清者自清。”
杜晟泽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鸡汤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满身的疲惫。“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可惜。”他喝了一口鸡汤，“赵琳本来是个很有潜力的医生，却因为一时糊涂走上了歪路。”
“这不能怪你。”庄恕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既保住了患者的命，又查清了事情的真相。”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章院长让我告诉你，下个月有个全国急诊医学论坛，让你代表咱们医院做主旨发言，分享新急诊中心的建设经验。”
杜晟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还以为章老师会因为赵琳的事情批评我呢。”
“章老师怎么会批评你。”庄恕无奈地摇摇头，“他刚才还在办公室夸你，说你不仅医术高明，处理问题也很果断。”他站起身，“你快趁热把鸡汤喝了，我去ICU看看那个羊水栓塞的产妇，顺便和沈浩交代一下后续的治疗方案。”
庄恕走后，杜晟泽打开电脑，开始准备全国急诊医学论坛的发言稿。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急诊大厅的灯光却越发明亮。他知道，新急诊中心的发展不会一帆风顺，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但他有信心，只要和团队一起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而此时的急诊大厅里，又一辆救护车鸣着警笛驶了进来，新的抢救任务即将开始，杜晟泽合上电脑，快步冲向急诊大门，他的战场，永远在患者需要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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