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许知微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了一些，落在许知暖脸上。她的眼神里带着剧烈的痛苦和一丝茫然，似乎不明白许知暖为什么会在这里。

“快点！”许知暖朝她伸出手，做出一个牵引的动作，尽管她们之间隔着跑道线，“就差一点了！别停下！”

许知微看着她，汗水模糊了视线。她按在肋骨上的手指得更紧，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本能，朝着许知暖所在的方向，朝着终点线，再次加快了那微不足道的一点速度。

看台上，不知是谁先开始鼓掌，然后掌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没有欢呼，只有一种肃然的、带着敬意的掌声，献给跑道上最后一个坚持的身影，也献给那个在跑道内侧，陪着她一起奔跑的、同样满头大汗的少女。

许知微终于踉跄着冲过了终点线。几乎是同时，她的膝盖一软，身体向前倒去。

许知暖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她彻底摔倒在地之前，用力架住了她的胳膊，将大部分重量揽到了自己身上。

医务老师和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撞到哪里了？”

“同学，能说话吗？”许知微靠在许知暖身上，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肤上。她闭着眼，缓了好几秒，才极轻地摇了摇头。

许知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和冰凉的手温。她搂着许知微肩膀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抬头对医务老师急声道：“她肋骨被撞了，很疼！”

混乱中，许知微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许知暖写满焦急的侧脸，汗水正顺着对方同样泛红的脸颊滑落。然后，她重新闭上眼，将头轻轻靠在了许知暖的颈窝处，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依靠。

许知暖身体猛地一僵。

周围的喧嚣、老师的询问、同学们关切的目光，仿佛都在这一刻褪色、远去。

只有颈窝处那一点短暂却真实的重量，和耳边许知微压抑着的、痛苦的喘息声，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官里。

她忽然明白了刚才那种揪心的感觉是什么。

不是宿敌的怜悯，也不是姐妹的义务。

那是一种，看到另一个骄傲而孤独的灵魂，在泥泞中艰难挣扎时，无法抑制的……心疼医务室的消毒水气味有些刺鼻。

许知微躺在白色的诊床上，校医正在仔细检查她被撞到的肋骨区域。她闭着眼，眉心因为按压的疼痛而微微蹙起，嘴唇紧抿，没发出一点声音。

许知暖站在床边，手里还攥着刚才情急之下从许知微身上滑落的运动外套。外套带着汗湿的潮气和许知微身上那种特有的、冷淡的香气。她看着校医的动作，自己的肋骨也跟着隐隐发紧。

“还好，骨头应该没事，就是软组织挫伤，有点严重。”校医松了口气，转身去拿冰袋和活血化瘀的药膏，“这几天避免剧烈运动，多休息，按时敷药。”

许知暖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才感觉自己的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

校医处理好伤势，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狭小的医务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安静下来后，空气里弥漫开一丝若有似无的尴尬。刚才在跑道上的冲动和焦急褪去，现实的关系重新浮现水面。

许知微慢慢坐起身，动作有些迟缓，牵扯到伤处时，她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