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难测清风雅
夜色笼罩雪月城,登天阁飞檐下的风铃在晚风中叮咚作响。百里东君独自一人斜倚在阁顶,对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举起了手中的酒葫芦。
他没有豪饮,只是浅浅啜了一口,任由那辛辣与甘醇在喉间化开,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月光在他俊逸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忧郁。
“清歌一曲,知音难觅……”他低声吟哦,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听雨轩的方向。那里灯火已熄,想来那人早已安寝。他心中有无尽情愫,如这壶中酒,炽热翻涌,却终是封于壶中,难与人言。唯有清风明月,窥见他一丝难测的雅意与深藏的心事。灼墨多言凌云狂
与百里东君的月下独酌形成鲜明对比,墨晓黑的“墨庐”此刻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妙啊!此处的齿轮若是以寒铁重塑,再辅以螺旋导流之策,这‘凌云飞鸢’的续航之力必能再添三成!”他手中抓着一支炭笔,在铺满桌面的图纸上奋笔疾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自信。周围散落着各种失败的零件模型,但他毫不在意。
“待我此物制成,必能翱翔九天,俯瞰山河!”他自言自语,声音因兴奋而高昂,“到时候,定要第一个让柳月看看……”想到那人或许会露出的、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惊讶或赞许神情,他眼中的光芒更盛,那是一种混合着凌云壮志与某种隐秘期盼的狂放。翌日清晨,听雨轩内。
柳月刚用过早膳,正欲前往书房,墨晓黑便顶着一头乱发,眼圈微黑地闯了进来,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只木雕的、形貌颇为抽象……甚至有些丑陋的鸟儿。
“柳月兄!你看!”墨晓黑献宝似的将木鸟递到柳月面前,“这是我昨夜灵感迸发,以‘丑拙’意境雕琢的‘归巢雀’,取其‘大巧若拙’之意,你看这线条,这神韵……”
那木鸟歪嘴斜眼,羽毛参差不齐,实在称不上美观。旁边侍立的弟子忍不住偷偷别过脸去忍笑。
柳月垂眸,静静地看着那只“丑雀”,又抬眸看了看墨晓黑那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以及他袖口沾满的木屑与墨痕(想必是“灼墨”时沾染的)。他沉默了片刻,终是伸出那双修长洁净、宛如艺术品的手,将木雀接了过来,轻轻放在窗台那盆姿态优雅的兰花旁。
他没有评价雀的丑,也没有理会墨的尘,只淡淡说了一句:“一夜未眠?我让厨房给你备了清粥。”卿向有才留无名
而在雪月城另一隅,那间不起眼的、堆满卷宗的书房内。
卿向有,或者说,化名于此的北离八公子之一的“无名客”,正于灯下缓缓合上一本刚批阅完的账册。他面容普通,气质内敛,走在人群中绝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他面前的书案上,除了各类文书,还放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关于城外流民安置已妥善解决的简报。此事能如此迅速落实,背后有他耗费心力、不着痕迹的筹划与调度。
他抬眼,望向听雨轩的方向,目光平静而深邃。他知道那里的绝代风华,也知晓墨庐的凌云之志,更明白登天阁上难言的清风雅意。
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丝毫嫉妒或不平,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然。他不需要名,也不需要被人看见。只要这座城安好,城中他在意的人安好,他便安心。指尖轻轻拂过案上白玉镇纸,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更定,随即,他又埋首于下一卷待处理的文书之中。
夜色深沉,雪月城的四个角落,四种不同的心境与姿态,却共同构成了这片江湖最独特也最和谐的画面。风雅、狂放、绝代、无名,皆因这座城,以及城中那个如月般清冷也如月般吸引着所有人的身影,而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