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裹着江南的丝，缠得这江湖的天，要彻底变了。
陆长风的吻落在沈墨寒唇角时，指尖还沾着他胸口的血。那血是热的，混着雨气浸进唇齿间，又腥又涩，像他们这三年里拧成死结的过往。沈墨寒僵了一瞬，随即扣住他的后颈，力道狠得像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他的吻带着伤后的狼狈与积压了三年的怨，齿尖撞在陆长风唇上，咬出细密的血珠，却在陆长风闷哼一声时，忽然松了力道，舌尖轻轻舔过那道伤口，像在舔舐自己心口的疤。
“师兄还是这么软。” 沈墨寒抵着他的额头，呼吸里裹着血气，“当年若不是你心慈，我早该葬在青峰山的雨里。”
陆长风没说话，指尖抚过他眉骨上一道浅疤——那是他十六岁时，替自己挡了魔教长老的暗器留下的。那时沈墨寒趴在他怀里，笑说“师兄，这疤以后就是我的功勋章”，如今这疤落在他眼底，却成了扎人的刺。
“你的伤……” 陆长风想退开些，却被沈墨寒攥住腰，按在自己怀里。供桌的木棱硌得他后背疼，却抵不过沈墨寒胸口伤口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颤。
“死不了。” 沈墨寒低头，鼻尖蹭过他的发顶，“陆长风，你既敢吻我，就该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你走。”
他的话音刚落，破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混着刀剑相击的脆响。陆长风脸色一变，刚要起身，沈墨寒已捂住他的嘴，将他按进供桌后的阴影里：“是武林盟的人。他们追了我三天。”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着有人粗声喊：“那奸贼受了重伤，肯定藏在这破庙里！搜！”
沈墨寒贴着陆长风的耳侧，气息轻得像羽毛：“等下我引开他们，你往庙后的松林走，那里有我备的马。”
陆长风攥住他的手腕，指尖用力到泛白：“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 沈墨寒的声音冷下来，“你是青云宗大弟子，不能沾我这趟浑水。”
“浑水？” 陆长风看着他，眼底是沈墨寒从未见过的执拗，“当年是我把你推进这浑水的，现在我陪你一起淌。”
他话音刚落，庙门被一脚踹开，几道剑光刺进来，照亮了供桌上的血迹。为首的汉子看见沈墨寒的衣角，厉喝一声：“在这！拿下他！”
沈墨寒一把将陆长风护在身后，抽剑时带起一阵风，玄色剑鞘撞在供桌角，震落了半盏积灰。他的剑是魔教特制的“饮血”，剑刃泛着暗紫色的光，刚一出鞘，便削断了来人的剑锋——只是胸口的伤口被动作扯裂，血顺着剑刃往下滴，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梅。
“沈墨寒！你助魔教屠我青峰山分舵，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那汉子红着眼扑上来，剑招狠辣，直取他心口。
沈墨寒侧身避开，剑刃擦过对方的咽喉，却在即将落下时，被陆长风握住了手腕。
“别杀他。” 陆长风的声音发紧，“他是青云宗的弟子。”
沈墨寒偏头看他，眼底是淬了冰的凉：“当年他们围攻我时，可没顾念同门情分。”
话音未落，又有两道剑光从侧方刺来，陆长风下意识地将沈墨寒往身后一拉，自己的左臂却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瞬间浸透了月白的衣袍。
“师兄！” 沈墨寒瞳孔骤缩，反手将剑掷出去，钉穿了偷袭者的肩膀。他一把将陆长风抱进怀里，指尖按在他的伤口上，声音里带了颤：“你傻不傻？”
陆长风靠在他胸口，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忽然笑了：“你当年替我挡暗器的时候，不也这么傻？”
沈墨寒盯着他染血的唇角，忽然低头吻下去，这一次没有戾气，只有带着慌的温柔。他的指尖扣住陆长风的后颈，像是要把他的温度刻进骨子里——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刀剑相撞的声音震得破庙的墙皮簌簌往下掉，可他怀里的人是暖的，是他颠沛三年里，唯一的光。
“走！” 沈墨寒拉起陆长风，撞开庙后的窗棂，踩着雨湿的矮墙掠出去。松林里的马听见动静，嘶鸣了一声，沈墨寒将陆长风扶上马背，自己刚要翻上去，却被一道飞镖钉中了小腿。
“沈墨寒！你跑不掉的！” 追兵已经绕到了松林外，火把的光映红了雨幕。
沈墨寒咬牙拔出飞镖，血溅在陆长风的衣摆上。他推了陆长风一把，声音是不容置疑的狠：“驾马往南走，去忘忧谷找我师父，他会护着你。”
“我不走！” 陆长风攥住他的手，指甲嵌进他的掌心，“沈墨寒，你要是敢留下，我现在就自刎在你面前。”
他说着，竟真的拔出了腰间的剑，抵在自己的颈侧。月光落在剑刃上，映着他苍白的脸，和眼底的决绝。
沈墨寒盯着那柄剑，忽然笑了，笑得胸口的伤口都在疼：“陆长风，你真是我的劫。”
他翻身上马，将陆长风按在怀里，一扬马鞭，马儿嘶鸣着冲进雨幕里。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了，只有雨声裹着风，吹得衣袂猎猎作响。陆长风靠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心跳越来越沉，像是随时会停。
“墨寒，你的伤……”
“没事。” 沈墨寒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等甩开他们，我带你去江南。你以前说过，江南的春最好看。”
陆长风的眼眶湿了，他想起那年桃花开时，沈墨寒坐在桃树下，抱着酒坛对他笑：“师兄，等我长大了，就带你去江南，看遍所有的花。”
那时的风是暖的，花是香的，他们都以为未来会像桃花一样，开得漫山遍野。
可如今只有雨，只有血，只有马背上颠簸的温度，和怀里人越来越弱的呼吸。
陆长风攥紧了沈墨寒的衣摆，指尖沾着他的血，像是要抓住这摇摇欲坠的缘分。雨还在下，缠得这江湖的天，彻底变了颜色——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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