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我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手指一遍遍摩挲着U盘的边缘。
它躺在掌心里,冰冷又坚硬,像一根刺,扎进我曾经柔软的心。
手机在茶几上亮着,未读消息还在闪烁。
我知道那条匿名短信不会消失,就像那些真相一样,藏得再深,也会冒出来。
我站起身,把孕检报告夹进文件袋,又将三份备份U盘分别藏好——一个缝进内衣夹层,一个塞进包包暗袋,还有一个,用胶带贴在了鞋底内侧。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连耳坠都没戴。
我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手指停顿了一下。
沈清澜不在了,顾沉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我只能靠自己了。
我拉上门,楼道感应灯亮起,照出地上的影子,单薄却坚定。
法院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镁光灯此起彼伏地闪着,像一排排无声的枪口。
记者们举着话筒朝我涌来,声音杂乱地喊着:“林小姐,您今天会拿出什么证据?”、“听说沈清澜已经出院,他会不会出庭?”、“您怀孕了,为什么还要坚持诉讼?”
我低着头往前走,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没人能替我回答,也不想回答。
直到我踏上台阶,脚尖踩到冰冷的大理石,才猛地抬头。
阳光刺眼,但我看见了他。
顾沉站在法院门口,穿着那件我熟悉的深灰西装,领带一丝不苟。
他身边站着苏婉清,她今天穿了条淡青色旗袍,头发绾起,发簪垂珠,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那时候,我以为她是顾沉的学姐,是个温柔知性的女人。
现在我才明白,她才是真正的演员。
我径直走过去,与他们擦肩而过。苏婉清微微侧身,发簪扫过我的肩膀,香气扑鼻。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林昭。”她笑了笑,声音轻柔,“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脸。
她的眼神很稳,但无名指上的戒指痕还没完全消退。
我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法庭里冷气开得很足,我坐在原告席,手搭在文件袋上,指尖微凉。
顾沉和苏婉清坐在对面,身后是他们的律师团队。
我这边,只有我和我的代理律师。
我不需要别人为我辩护,我只需要说出事实。
法官敲了敲法槌,宣布开庭。
“请原告方出示证据。”
我点头,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
录音开始播放。
【录音开始】
“沈先生,顾沉的资金流向确实有问题。”
“您确定要隐瞒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昭的情绪很不稳定,她刚刚怀孕。如果现在告诉她这些……”
“她有权知道真相。”
“我知道。”
“可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女人。她不会拿孩子做筹码,也不会用这些事去报复谁。她会毁了自己的未来,只为争一口气。”
“所以您打算一直瞒着她?”
“等到她能承受的时候。”
【录音结束】
我抬起头,看着顾沉。
他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里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这是沈清澜在昏迷前,与调查员的对话。”我说,“他说,他知道你和苏婉清之间的资金往来,也知道你一直在转移公司资产。”
顾沉冷笑一声,开口:“一个昏迷者的呓语,也要当呈堂证供?”
“比起清醒人的谎言,至少昏迷者不会说假话。”我平静地说。
他眼神一沉。
我继续播放第二段录音。
【录音开始】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问我?”
“你有没有想过,林昭为什么会怀孕?她明明吃了避孕药。”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她是意外怀上的?她早就不吃药了,因为你的怀疑伤了她的心。她想让你明白,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
“你是个懦夫,顾沉。你不敢面对她对你的信任,却选择相信一个外人。”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早就想把她抢走,是不是?”
“我没你想得那么下作。”
“我只是不想她再被你伤一次。”
“你根本不懂她!她从来不需要你替她决定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
“也许吧。”
“但有些真相,她必须自己去发现。否则,她永远不会真正站起来。”
【录音结束】
我合上电脑,看向苏婉清。
她正低头擦拭眼角,睫毛膏晕染了一圈,显得格外脆弱。
“苏婉清。”我开口,“你真的只是个受害者吗?”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
“我一直以为你是顾沉的贵人。”我说,“但现在看来,你才是那个一步步引导他怀疑我的人。”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记得吗?”我继续,“去年公司年会那天晚上,你说你要回老家看父母,其实是去找顾沉,告诉他我在外面有别的男人。”
她脸色变了。
“那天晚上,你穿着一件红裙子,坐在他办公室里,手里端着两杯酒。”
“你告诉他,‘林昭最近总是晚归,可能在外面有人了’。”
“你还说,‘她太聪明,你不防着她,迟早会被她吞掉’。”
我停顿了一下。
“后来,他开始查我的行程,翻我的手机,甚至在我吃药的时候偷偷换掉。”
我摸了摸小腹,轻声说:“他以为我吃了避孕药,其实我早就换了。我想让他知道,我对他是真心的。”
“但他还是不信我。”
“他宁愿信你,也不信我。”
苏婉清的手指紧紧攥着纸巾,指节发白。
顾沉终于开口:“林昭,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直视着他,“你们从一开始就想让我离开。”
“你利用她的感情,她利用你的信任。你们联手把我推出去,然后安安稳稳地接管公司。”
“你以为我会认输?”
“你以为我会哭着求你回来?”
“可我做到了。”
“我重新站起来,比你想象的还要强。”
“而你们……”我环视两人,“现在坐在这里,接受审判。”
法庭里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苏婉清突然扶住额头,整个人晃了一下。
“啊——”她发出一声轻呼,发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助理慌忙扶住她,递上水杯。
“你怎么了?”顾沉也站了起来。
“没事……”她虚弱地摇头,眼泪滑落,“我只是……有点难受。”
记者们立刻举起相机,闪光灯此起彼伏。
“白月光受辱”的画面即将登上明天头条。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原来,眼泪才是她的武器。
休庭前,我注意到被告律师收拾文件时,不小心碰落了几页纸。
我迅速瞥了一眼。
其中一页上,赫然写着“境外账户流水”。
我心跳加快。
那是谁的账户?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我正要细看,却被对方迅速压住。
“林小姐。”律师冷冷地说,“别盯着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笑了。
“不属于我的东西,恰恰是我最该关心的。”
他脸色一变,快速收起文件。
我注意到,他身上有股熟悉的古龙水味道。
和车祸那天,我闻到的一模一样。
法槌落下,休庭宣布。
我起身整理文件,听见身后一阵骚动。
顾沉正在离席,扯松了领带,神情紧绷。
苏婉清扶着助理站起来,踉跄几步,鞋跟卡在地板缝隙里,差点摔倒。
我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出口。
穿过媒体长廊时,我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灰色风衣,戴着墨镜,动作利落。
我心中一紧。
刚走出法院大门,阳光刺眼,我眯起眼睛。
一辆出租车已经等在那里。
我钻进去,手伸进风衣口袋,摸到了报警器。
“开车。”我说。
车子缓缓驶离,我回头望去。
那人果然还在。
我掏出手机,看到一条新信息。
【小心你的孩子】
我攥紧手机,闭上眼。
这场戏,才刚开始。
出租车在暮色中穿行,我靠在后座,手心贴着报警器。冷汗顺着脊梁滑下,浸透衬衫。
"去哪?"司机从后视镜看我。
"去妇产医院。"我说。
车子转了个弯。
后视镜里,那道灰色身影始终隔着两辆车的距离。
我摸出手机,给私人调查员发了条信息:灰色风衣,墨镜,男性,可能携带武器。
发送成功后,我盯着屏幕,等待回复。指尖忽然一颤。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林昭,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
我猛地抬头。前方红灯亮起,出租车缓缓停下。
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车流,也倒映着后方那辆尾随的黑色轿车。
后座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半张脸。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沈清澜。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明明还在昏迷。
绿灯亮起,出租车加速前行。我回头望去,那辆车已经消失在街角。
手机震动。
【他在演戏。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我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您要去的医院到了。"司机说。
我付了车费,钻出车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妇产医院灯火通明。
我径直走向电梯,按下地下一层。
停车场空无一人。我穿过昏暗的通道,来到指定车位。
车门打开,沈清澜坐在驾驶座,脸色苍白。
"上车。"他说。
我没有动。
"你知道顾沉和苏婉清的事?"我问。
"我知道得比你多。"他咳嗽几声,"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一直在装昏迷。"我说。
"我不装,他们不会松懈。"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所以那天晚上,你不是为了救我。"我轻声说,"你是在等我撞上真相。"
他没否认。
我忽然笑了:"你们都错了。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女人。"
我转身要走,却被他抓住手腕。
"林昭,"他的声音沙哑,"你不能一个人对付他们。"
我抽回手:"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电梯叮咚响起。我走进去,看着门缓缓合上。
沈清澜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电梯下沉,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小心你的孩子】
我低头看着这条信息,心跳越来越快。
这次,不是威胁。
是警告。
我摸了摸小腹,感受到微弱却坚定的胎动。
这场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