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像根抽搐的神经。
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医院安全通道扶手上的霉斑。
后视镜里,那抹粉色卫衣的影子还在晃,女孩脖子上的红印和她颤抖的手指,还有最后那句“他们对你孩子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手机又震动起来。
又是加密邮件,附件还是三个字:“你怀孕了”。
这次多了张照片——是我今天在妇产医院停车场下车时的画面,车牌号被遮住,但我认得出那是我的车。
拍摄角度是斜上方,监控探头?还是……人?
我把手机甩到副驾座上,油门踩到底。
轮胎碾过积水,水花溅起半人高。车载音响突然自动切换到FM频道,电流声滋啦滋啦地响,接着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林昭,别做DNA检测。”
我猛地一脚刹车。
车子横在路口,后方传来刺耳的喇叭声。
我盯着收音机屏幕,频率是93.7,我平时最爱听的那档财经评论节目。
可现在主持人的声音陌生得像从深井里捞出来。
“你不会想知道结果。”女人继续说,“但有人想知道。”
我伸手去按关机键,指尖碰到旋钮的一瞬间,她的声音变了调,像是哭腔:“别信沈清澜,他不是……”
轰!
后方一辆电动车撞在护栏上,骑手飞出去老远。
我浑身一激灵,赶紧挂挡踩油门。后视镜里,黑影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还是那辆一直跟着我的SUV?
到家时,雨下得更大了。
我冲进楼道,钥匙还没插进锁孔,玄关灯就亮了。屋里比我离开时更冷,空调温度被人调低了五度。
我走到客厅中央,把包往沙发上一扔。
所有东西都摊开:CT图、病历单、视频截图、女孩给的篡改孕周检查单。我把红笔咬在嘴里,在CT图胎儿头部位置画了个圈——那里有块阴影,不像正常脑部结构。
病历单上记录的孕周比实际少了两周,但产检日期却是上周三,那天医生特意叮嘱我按时做NT筛查。
我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这些文件逐一上传到云端。
设置好自动发送机制:如果我24小时内没输入密码,所有资料会发给律师和两个媒体联系人。
窗外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茶几上那张照片。
我和顾沉在庆功宴上的合影,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苏婉清是谁,不知道他背后藏了多少秘密。
更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小心你的孩子不是你的。”
这句话又在我脑子里炸开。我摸了摸小腹,胎动还在,像条鱼轻轻扫过皮肤。我忽然想起沈清澜昨天说的话:“有些事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我冷笑一声,抓起手机拨过去。
嘟——
“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我又拨了一次,还是这句机械女声。第三次按下通话键时,我听见自己呼吸声特别重。
“你到底想让我选什么?”我对着忙音说。
第二天清晨,我穿着昨晚那身衣服出了门。
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但脑子异常清醒。公文包里装着那份纸质报告,还有一个U盘。
小区门口,一辆黑色SUV停在便利店门口。
司机戴着墨镜,车牌用泥巴糊住了。我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倒车入库时,我瞄见后视镜里那辆车也缓缓启动了。
我故意绕路,经过早高峰路段时,突然变道钻进一条小巷。
后视镜里,SUV卡在路口,车顶蹭掉了半边泥巴,露出底下印着的字母:LC。
我心头一紧。LC是“林氏集团”的缩写,也是我父亲生前公司的标志。
我把车停在私人实验室门口,抬头看了眼招牌。
玻璃门映出我苍白的脸,还有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清澜站在我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左手依然缠着医用胶布。
他穿着件深色大衣,领口竖着,遮住了下半张脸。
“你来干什么?”我问他,声音很冷。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我。眼神像是在求我别进去。
“你凭什么阻止我?”我往前走了一步。
他喉结动了动,嘴唇翕张,却只吐出一句:“你不会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盯着他看。
他的手腕内侧,医用胶布下藏着那道疤。
和昨晚那个女孩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我问,“那个女孩是谁?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他没说话。
我绕过他走进实验室,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实验员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人,姓陈,我之前见过几次。
她接过我的血样,动作熟练地开始操作。
我坐在观察室里,盯着试管里的液体缓缓注入试剂。
心跳声越来越大,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
“林小姐,”陈医生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初步报告,“检测结果出来了。”
我接过报告,手指微微发抖。
胎儿和顾沉没有血缘关系。这我不意外。但紧接着,第二行字让我瞳孔一缩:
**未匹配林昭现有基因库。**
“这不可能。”我低声说。
“我们做了三次比对。”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结果一致。胎儿的DNA序列和你提供的样本不符。”
我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纸张哗啦啦散了一地。
我冲出观察室,沈清澜还在门口站着。
他看见我出来,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把报告拍在他胸口:“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孩子到底是谁的?”
他低头看了看报告,声音低哑:“这不是你能承受的真相。”
我瞪着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从今以后,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说完,转身就走。
雨还没停。
街道空旷得像被人抽干了空气。我走到车旁,正要开门,身后传来引擎声。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旁边。车窗降下,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男人三十岁左右,穿西装,打着领带,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小姐,”他开口,“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手摸向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别怕,”他笑着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你才刚刚踏入这场局的核心。”
车子缓缓驶离,我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
我低头看了眼小腹,胎动还在,但这次,它不再是温暖的触动,而是某种冰冷的提醒。
我发动车子,驶入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