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托斯”星域的侦察如同陷入泥沼。对方极其狡猾,利用恶劣环境和废弃矿坑的复杂结构,布下了重重迷阵。祁醉派出的无人侦察单元接连损失,传回的数据支离破碎,只能拼凑出地下存在一个规模庞大的非法基地,但其具体结构和防御力量仍是谜。
自由港那边,秦淮带领的技术团队成功破解了慕深带回的加密通讯器。里面的信息经过多次擦写,残留的数据指向一个名为“熵”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行事比“暗影”更为隐秘,渗透力更强,其目标似乎不仅仅是颠覆联邦,更涉及某种……对现有秩序的根本性重构。
“‘熵’……”祁醉看着光屏上那个如同混沌漩涡般的组织符号,灰色的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凝重。他想起议会遇袭,想起内部通讯被干扰的精准时机,这个对手比他们想象的更危险,也更了解他们。
压力与日俱增。议会中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质疑祁醉劳师动众却进展缓慢,耗费了大量资源。甚至有议员提出,应该以更“温和”的方式处理,比如……谈判。
“谈判?”在一次高层视频会议上,慕深难得收起了那副懒散样子,冷笑一声,“跟一群藏在阴沟里、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老鼠谈判?然后把边境星域的安全拱手相让?诸位议员是太久没闻过前线硝烟的味道了吗?”
他言辞尖锐,毫不留情,引得几位议员脸色铁青。
祁醉坐在主位,没有制止慕深,只是在慕深说完后,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确认‘熵’组织的真实意图并予以清除之前,联邦没有谈判的选项。所有军事部署按原计划进行。”
会议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散会后,指挥部只剩下他们两人。慕深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这帮老家伙,脑子里除了选票和利益,还能装点什么?”
祁醉走到他身边,将一杯温水递给他。“意料之中。”他语气依旧平淡,“‘熵’在利用他们向我们施压。”
慕深接过水杯,指尖碰到祁醉的,微微一顿。他抬头,看着祁醉近在咫尺的、带着疲惫却依旧坚定的脸,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一次同样艰难的任务后,祁醉受了伤,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笨拙地给他包扎。那时祁醉也是这般沉默,只是在他包扎完时,低声说了一句:“手法太差。”
当时他气得差点把绷带扔他脸上。
回忆与现实重叠,慕深心里那点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些。他喝了一口水,语气缓和下来:“接下来怎么办?塔纳托斯强攻风险太大,自由港的线索也断了。”
“等。”祁醉看着他,目光深邃,“‘熵’费尽心思布这个局,不会只满足于躲在暗处。他们在等我们犯错,或者……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慕深,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联合演习吗?”
慕深一愣,随即想起,那是在他们关系突破后不久的一次大规模演习。在演习的最后阶段,他们所在的指挥舰被判定“击毁”,在模拟的弃船过程中,他为了掩护祁醉,自己的备用逃生舱出了问题,差点真的飘向宇宙深处。是祁醉不顾规则,强行驾驶战机把他捞了回来。
事后,祁醉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那天晚上,将他那枚代表着总指挥部高级军官身份、从不离身的徽章,塞进了他的手里。徽章背面,有着一道清晰的、为祁醉挡开流弹时留下的划痕。
“留着。”当时祁醉的语气生硬,眼神却异常复杂,“下次……别那么莽撞。”
那枚徽章,他一直贴身带着。
“记得。”慕深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徽章正安静地贴着他的皮肤,“怎么突然提这个?”
祁醉的目光落在他下意识动作的手上,灰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深海。“没什么。”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浩瀚的星空,“只是觉得,有些东西,需要牢牢记住。”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慕深当时无法完全理解的、深重的意味。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慕深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习惯性地想打破它,于是用肩膀撞了一下祁醉,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喂,哥,别这么严肃嘛。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我……和你一起淹。”
祁醉转头看他,看着他强装轻松的笑容下,那双琥珀色眼眸里掩藏不住的担忧。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伸出手,极其快速地、用力地握了一下慕深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慕深都有些吃痛。
“嗯。”祁醉只应了一个字,随即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慕深看着祁醉转身离开的、依旧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祁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在瞒着他布置着什么。
暗潮已然汹涌,风暴即将来临。而他们之间那点来之不易的温情与默契,在这场即将席卷一切的巨浪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又如此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