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遇（下）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第一个冲向食物的人倒下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迅速变得惨白，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停止了呼吸。谁能想到，终结他生命的不是凶猛的生化兽，也不是野外自动运行的战争机器，而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口饱饭。他圆睁的双眼仿佛在诉说着不甘，但已经没有人会去思考这一切了。
附近有人发现了问题，大声呼喊：“食物里加了氰化物！别吃！有毒！”然而在后方不知情的人潮推挤下，这警告不过是杯水车薪。即使有人想逃离这个地方，失控的人流也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在绝望中一点点消逝。
但仍有一小部分警觉的人提前察觉了异样，始终在远处观望。曾在冷冻休眠前担任联盟斥候的王翼最先听清了混杂在嘈杂中的警告和最后的惨叫，吴高也同时意识到了危险。几位老人立刻将娜娜拉到他们中间围护起来。
“现在还只是开始，对方还在等待最佳时机，我们还有希望。”吴高低声说道，“但如果现在大声阻止，恐怕连这点安全时间都会失去...抱歉了，在这个时代，我们只能如此。”
“爷爷，怎么了？好东西都要被叔叔阿姨们吃完了！”娜娜不高兴地撅起嘴，“大家都没有吃的了？我还想带点回去给生病的大家呢！”
听到娜娜天真无邪的话语，她身旁的一位老人连忙安抚：“好好，我们这就过去。但是娜娜你看这么多人，你这么小的身板，一下子就被挤没了，多危险啊。放心跟着我们，娜娜一定能吃到好吃的！”他说着，把娜娜拉得更紧，缓缓向那片死亡之地移动。
众人已经注意到周围的机器人正在悄悄缩小包围圈。如果现在不行动，他们很可能成为第一批被清除的目标。吴高一行人一边移动，一边仔细观察四周环境，不得不承认这个地点选得极为刁钻——一个小盆地，既不容易让人察觉地势的异常，又没有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
死亡倒计时，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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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透过监控屏幕注视着这一切，不禁感叹上层人物的手段狠辣。仅仅几句话就让这些下等人自愿解除武装，临死前还要完成最后的工作。幸好他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想想我还挺节约的，”他得意地抿了一口酒，“原本要浪费那么多食物，现在一车就够了。而且趁这个机会，我还弄了几台军用机器人放在身边...”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红色的启动按钮，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虽然外面人还很多，死亡尚未大规模发生，但也差不多了。他还要回基地，省下来的物资应该还能换点好酒。
想着，他的手指在界面上轻轻一点，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一瞬间，他周围的机器人全部停止了活动，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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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高一行人立刻察觉到了异常。曾经在清理废墟时，他们都经历过这种状态——机器人在切换指令前的短暂停滞。
无需言语交流，几个大汉立即冲向距离最近的一台机器人。其他人则趁机大声呼喊：“快逃！快逃啊！杀人了！”
虽然对不起其他人，但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只能在心中默默道歉。
外圈的混乱与食物区的骚动相互叠加，再加上有威望的人高声警告，大部分在外围的人开始向外奔逃。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机器人的程序已经切换完成。
那台最初被控制的机器人停止了复读机般的警告，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冰冷的声音：“开始灭绝。”
同时，高地上的警戒机器人也开始进入扫射模式，原本直立的身躯缓缓半蹲，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王翼见状，一把将娜娜推到吴高身边，大声喊道：“保护好娜娜！我们去给你弄把枪！不要乱动！”说完，他和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冲向那台被控制的机器人。
突然，一阵火舌喷射而出，几个最早反应过来并已经跑到人群外围的人应声倒下。即使意识到危险，缺乏武器的他们除了捡起地上的石块，没有任何反抗的方法。周围只剩下绝望的惊叫、无力的呼吸声，以及战争机器如同死亡脚步声般的机械运转声。
那台被众人压制的机器人眼看就要重新站起。幸运的是，这只是一台警用改装机器人，武器不像军用机型那样完全内置，可以通过暴力方式拆卸下来。但机器人的力量终究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如果王翼是强攻型士兵，或许已经解决了战斗，但世上没有如果。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拼命。
完全启动程序的机器人开始反击。它微调枪口，一阵扫射过后，一个用身体压制它关节的人变成了一具无声的尸体，焦糊味和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机器人的摄像头转向了对它威胁最大的人——王翼。
王翼环顾四周，苦笑道：“看来没法自然死亡了。”他大声喊道：“兄弟们，我来了！”
联盟为斥候特殊设计的绝死模式启动了。王翼一改之前的姿态，仿佛回到了150年前联盟与统一战争的战场上。
通常情况下，机械的力量是人类无法抗衡的。要解决一台警用机器人，通常需要直接狙击其核心，或者引诱野外的生化兽与其同归于尽。但也有例外——比如现在双眼通红的王翼。
只见原本在几米外的王翼突然消失，同时那台本该无坚不摧的警用机器人发出了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
尽管外表看起来失去理智，但处于这种状态下的王翼内心异常冷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除了他锁定的目标——那台沾满同胞鲜血的警用机器人，其他一切都被大脑自动屏蔽。这就是联盟设计的特殊身体模式之一——死斗模式：放弃一切杂念，只专注于最终选定的目标。
不同的是，王翼的目标不是与对方同归于尽，而是抢夺固定在警用机器人防暴枪位上的A919可变弹型短击枪。只要把这把武器交给曾是统一士兵的吴高，凭借他在战场上磨练出的狙击能力，他们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此刻的王翼双手死死抱住机器人的手臂，双脚紧紧夹住它的头部。机器人也已通过程序做出应对，用另一只机械臂狠狠砸向王翼。剩下的几个人见状，不要命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已经挥到一半的机械臂。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不够，那么两个不要命的人呢？如果还不够，三个呢？虽然没有王翼那种突然爆发的恐怖力量，但他们至少暂时控制住了那条手臂，尽管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全身骨骼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又一声金属撕裂的声音响起。王翼的双脚强行撕开了机器人头部的护甲。其中一人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王翼丢在地上的匕首，朝着开口处的数据线乱砍——管它什么红线蓝线，全砍断就对了。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发重爆弹射向了手持匕首的人。一阵热风过后，一具无头尸体倒了下来。另一台满身是血的机器人一步一步走近，它头部红色的光源如同死神的目光。接着是一阵扫射——可能是为了避免损坏倒地的机器人，子弹换成了小号普通弹药，以轻机枪模式射击。这对机械的钢铁身躯或许无效，但对普通人却是致命的。
好几个人已经浑身鲜血淋漓，身体慢慢失去力量，那条被控制的机械臂也开始逐渐恢复自由。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哭声传入众人耳中。一直被吴高死死护住的娜娜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叔、叔叔...阿、阿姨...爷爷，不要...不要...”
仿佛是被娜娜的哭声唤醒，原本静静等待死亡的人们突然又有了力气。四处逃窜的人开始捡起石头，砸向那些他们一直试图远离的机器人。就像母兽保护幼崽一样，即使面对强大的敌人，为了要保护的孩子，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突然，“嘭——”的一声，那是金属断裂的声响。王翼终于把那把沾满沙土和血水的武器强行拆了下来。他二话不说，用已经失去指甲的手指扣动扳机，对着地上挣扎的机器人连开两枪。核心被破坏的大块头终于安静下来。
然而，那些依然抱着机器人的同伴们却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名为“同伴”的雕像。
没有时间伤感，王翼只是轻轻说了句“等我”，就立刻冲向保护着娜娜的吴高。他的全身都在发出异响，那是死斗模式即将结束的征兆，副作用马上就要发作。但一切都无所谓了，他的任务即将完成，终于可以休息了。
现在，王翼几乎全凭意志力在强行延迟副作用的发作。又一声巨响，一颗重爆弹在他脚边爆炸。王翼用尽最后力气，将武器扔向吴高的方向。不知为何，他最后看到的，是娜娜那张哭花的小脸...
吴高看到空中的武器，再次将娜娜的头压低，然后猛地冲了出去。同时，附近原本被其他人吸引的杀人机器也发现了这个最危险的单位，全部开始向这个只有一条腿的老头子扫射。
尽管只有一条好腿，但作为曾经的统一士兵，吴高凭借着在长期战斗中磨练出的反应能力，借助周围同伴不完整的尸块作为掩护，逐渐接近目标。在最后一步，又一台更换为重爆弹的机器人的子弹炸伤了他最后一条好腿。
但吴高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把王翼和同伴用生命换来的武器上。借着冲击力，吴高终于拿到了武器，立即切换弹药类型，微微转动枪口，对着最近的一台机器人扣动了扳机。
凭借着统一在参军时植入的机械辅助系统，吴高很快进入了统一特有的射击模式。幸运的是，对方没有更改识别码，否则情况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吴高开始反击。毕竟是警用机器人，即使强行改装成军用系统，不兼容的系统让机器人的动作显得多余而笨拙，使吴高能够一一击破。不知为何，远处的军用机器人也没有进行全面的覆盖式扫射，可能是程序设置的问题。
吴高现在完全无暇思考原因，只是不停地向四周的机器人射击，几乎每一枪都命中核心区域。一台接一台的机器人倒下，幸存者们也开始抢夺机器人的武器进行反击。原本一边倒的屠杀，渐渐显现出一丝希望。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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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一声，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高远盯着屏幕上一台台显示“Lost”的机器人，不敢相信地站了起来。
“不可能...妈的，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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