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林蕴在这里安定下来住了几天。
期间,两人再无交集。
周寂似乎每天都很忙,很早就出门了,晚上也很晚回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是他提前回来吃顿晚饭,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走了。
但林蕴却很喜欢这种氛围,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他反而会不自在。
每天有Miss Alison陪着,一起玩游戏也很好。
在周寂上班的时间,林蕴的主要任务就是让自己不挨饿。
周寂不会做饭,所以常常会购买一些速食产品存放在冰箱里。
这样一来,如果他早上起晚了,只需要将这些速食产品放入微波炉中加热几分钟,就可以立刻吃上早餐了。
当然,林蕴每天的饭菜也都是这些速食产品。
虽然它们都是毫无营养的预制菜,但好在味道还不错,林蕴对它们情有独钟,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这些食物。
然而,这种食物是周明鉴很少让林蕴品尝的,周明鉴始终认为这些食物并不健康。
长期食用可能会对林蕴的脆弱的肠胃不太好。林蕴对此深信不疑,毕竟爸爸是为了她好。
可是现在,林蕴却开始对爸爸的话产生了怀疑。他已经连续吃了四五天的速食产品,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难道爸爸是在骗她吗?
‘爸爸超爱骗人’。林蕴嘴里咬着筷子,心里暗暗想着。他站在微波炉前,焦急地等待着那份鱼香肉丝盖饭。
它的香味隔着微波炉的缝隙迸发出,引得林蕴馋的直流涎水。
‘对不起,Miss Alison。松子玉米我们晚上再吃好不好嘛?我太想吃鱼香肉丝了。 ’
林蕴一边焦急的咬着筷子,一边又略带歉意的目光看着隔着一个透明玻璃滑门,安稳坐在餐座上的人。
‘哦,拜托了~我好想吃这一口,原谅我吧。求——’
“嘀—嘀—嘀……”
微波炉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他道歉的话。
现在林蕴的食欲大过了歉意,他也顾不得安慰Miss Alison了,火急火燎的就想拿出来。
谁料,林蕴过分的贪吃,导致他一时大意忘拿湿毛巾隔热,结结实实的被烫了一手。
林蕴吃痛,忙含住手指。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太清晰的轻哼。
‘真糟糕,对不对?Miss Alison’林蕴吐出含着的手指吹了吹,又用冷水冲洗了一遍。才重新将沾湿的毛巾围着盘子包起,拿出来。
‘你不能嘲笑我!这真的不好笑’林蕴有些恼怒,他转着头看着Miss Alison有些不满。
然而,他心里非常清楚,Miss Alison 并不是真心想要嘲笑他。
林蕴低着头,微微眯起眼眸领着这一盘子美味,轻轻地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
接着,他转身来到 Miss Alison 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在餐桌椅上坐下。
‘这道菜味道相当不错。’林蕴轻声说道,目光落在盘中那不算多精致但是很诱人的菜肴上,‘你觉得呢Miss Alison?’
他知道Miss Alison肯定会反驳。
但林蕴向来是个没耐心的,脾气倔得像头拉不回的蛮牛,从不会听进Miss Alison任何一句反驳。
此刻他心上正嘀咕着,手里的筷子却精准地夹起一撮油亮的鱼香肉丝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眼睛倏地亮了。
那双刚刚满满是透着不耐烦的眸子此刻睁得圆圆的,映着顶灯的光,像是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林蕴腮帮子迅速被食物填满,鼓鼓囊囊地动着,配上他那还带着些许少年气的脸庞,活脱脱一只偷食的小仓鼠。
连方才那点倔强神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冲淡了。
他吃得急,一筷子接一筷子,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就着这美味吞咽下肚。
鱼香肉丝的酸甜辣配着米饭的甜香在舌尖绽放,笋丝脆嫩,肉丝滑嫩,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犒赏。
然而就在他大快朵颐之际,一阵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绞痛突然从腹部传来。
他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大概是吃的太快了吧。’他对自己说。
这么好吃的菜,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不适就停下?
林蕴照旧固执地又夹起一大筷子,狠狠地塞进嘴里,仿佛要用食物的热度将那隐隐的不适压下去。可那疼痛并未如他所愿消散。
反而像水中的墨迹,慢慢晕开,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撑着又扒了几口饭,咀嚼的速度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每一次吞咽都变得有些艰难,那原本令人愉悦的滋味此刻却像是变成了负担。但他仍不肯放下筷子,那只倔强的小仓鼠,即使肚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还是固执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仿佛在和自己较劲,又像是在证明什么。
直到又一阵更明显的绞痛袭来,让他不得不微微弯下腰,手中的筷子终于迟疑地停在了半空。
那股隐痛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本加厉地翻涌起来,像是有根无形的绳索在他的腹中狠狠绞紧。
最初的钝痛迅速锐化,变成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痉挛,猛地攫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林蕴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筷尖的肉丝无声滑落。思考的能力仿佛被瞬间抽空,脑海中只剩下一片被痛楚撕扯的白。
林蕴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一只手死死抵住小腹,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可又一波更剧烈的疼痛海啸般袭来,逼得他喉头哽咽,眼前瞬间漫上一层模糊的水光。
那不是委屈的泪,是身体承受极限时最原始的生理反应,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烫得他微微一颤。
另一只空着的手胡乱地向旁抓去,指尖颤抖着,终于够到了冰冷的桌沿,随即死死攥住,用力到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头抠出指痕。
手背上的青筋道道凸起,蜿蜒着诉说着他正承受的苦楚。
林蕴伏在桌边,额发被冷汗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短促而艰难,伴随着细微的、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从齿缝间溢出。
钻心的绞痛如潮水般阵阵涌来,吞噬着他残存的理智。他知道自己必须求救,可林蕴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选择发短信,发给那个唯一能帮助自己的联系人。
但若是他也没有太在意的话,那这条消息就会石沉大海,自己也会因为坚持不住昏倒在这里……
可……
也许他会收到呢……
手机就在不远处的床头,此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林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颤巍巍地撑起身子。
视线已经模糊,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绝望的处境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吃中毒,马上就要死去了。
林蕴踉跄着走向门口,几乎是凭借本能一步一摇的过去。每一步都牵扯着腹中尖锐的疼痛。冷汗浸透了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短短的几步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挪到床边,林蕴颤抖着抓起手机,冰冷的机身几乎要从汗湿的掌心滑落。
模糊的视线费力地聚焦在屏幕上,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好不容易才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好痛,哥哥救救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膏里挤出来的。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林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手机从指间滑落,整个人也软软地瘫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疼痛依旧肆虐,但疲惫和虚弱如浓雾般笼罩下来。他紧紧按住小腹,意识在痛楚与昏沉之间浮沉。
耳朵努力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个细微声响——脚步声、钥匙转动声,任何可能预示哥哥归来的声音。
可过了好久,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窗外的天色由明亮转为昏黄,又渐渐沉入墨蓝。每一次微小的动静都让他的心提起,又在确认不是哥哥后沉沉落下。
最终,持续的疼痛和漫长的等待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精力。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浅弱。
他就在那一阵阵尚未完全平息的抽痛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湿漉的睫毛还无意识地轻颤着,像受伤后不安的蝶翼。
一片粘稠的黑暗,将他缓缓拖入混沌的梦境。在梦里,那钻心的疼痛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是谁呢?
那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息将他紧密包裹,带着一丝匆忙赶路后的微尘与凉意。
那人的手臂有力地托着他的背和膝弯,将他稳稳抱起。失重感传来,林蕴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似乎在急切地对谁说着什么,声音隔着胸腔传来,低沉而模糊,却奇异地抚平了他紧绷的神经。
林蕴甚至能感觉到他快步行走时带起的微风拂过他滚烫的额头,能闻到他外套上那点淡淡的、属于外面的清冷空气的味道。
这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他即使在梦中也不敢相信。
他紧闭着眼,眉头无意识地蹙起,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试图分辨这究竟是绝望中生出的幻觉,还是真实的救赎。
然而,沉重的困意如同无边无际的潮水,再次漫涌上来,比疼痛更加不容抗拒。
那点微弱的挣扎意识,终是被这温暖的“怀抱”和深沉的疲惫共同瓦解。他终究放弃了思考,任由自己更深地沉入那片没有痛楚的、安稳的黑暗之中,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窗外的夜色渐深,为房间披上一层静谧的蓝纱。不知过了多久,床边坐着的人影动了一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赫然看到床边静静地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周寂。
他就坐在那里,背对着光,身影轮廓被夜色勾勒得有些朦胧。
他似乎在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以及微微拧起的眉头。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
以及……空气中若有似无飘散着一丝清淡的消毒水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