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数据风暴

训练场的风裹挟着初夏的燥热，掠过青翠欲滴的网球场。阳光斜切在红土边缘，将人影拉得修长而凝实。空气里浮动着橡胶鞋底摩擦地面的焦味，混杂汗水蒸腾的气息——这是青春最原始的气味，未经修饰，却充满力量。

江临川站在场边，白衬衫袖口卷至小臂，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他低头看着手中平板，屏幕泛着冷光，映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击球角度、旋转速率、落点分布、肌肉发力曲线……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道未解之谜的注脚，沉默地拼凑出某种超越直觉的秩序。

“这是昨天训练中每个人的回球轨迹建模。”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场内的喧闹，“越前龙马，反手击球时重心偏移0.3秒；桃城武，正手发力峰值出现在第三步落地后——这些细微差异，决定了你们在实战中的成败。”

正选们围成半圈，有人皱眉，有人冷笑，更多是沉默。手冢国光立于人群之后，镜片遮住了眼神，唯有下颌绷紧了一瞬。

“数据？”菊丸英二歪头，“网球又不是算术题啊~”

“可如果能预判对手下一步动作呢？”江临川抬眼，目光扫过众人，“如果每一记抽球、每一次上网，都能被拆解为可量化的变量，我们就能提前布局，掌控节奏。”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非挑战整个网球世界的认知逻辑。

不料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猛然冲出。

“砰！”

桃城武撞翻了支架，平板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向地面。屏幕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迅速蔓延，可那串数据仍在跳动，像是不肯死去的神经末梢，继续闪烁着冰冷的光。

“你说什么？掌控节奏？”桃城喘着粗气，额角沁汗，“网球是用身体去打的！不是靠你这种冷冰冰的东西来‘分析’！你知道什么叫拼尽全力吗？你知道什么叫‘不到最后一分绝不放弃’吗？！”

他指着江临川，指尖微颤：“你以为你是谁？拿着个破机器就想告诉我们该怎么打球？”

周围一片寂静。风吹动场边旗帜，猎猎作响。

江临川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他缓缓蹲下，手指触碰到碎裂的屏面，玻璃边缘割破指腹，渗出血珠，混入那些依旧滚动的数据流中，像是一滴误入代码世界的血。

他轻轻拾起碎片，动作极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大石秀一郎上前一步，盯着残屏上仍未熄灭的信息：“这些数据……从哪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

江临川终于抬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练习发球的手冢身上。那一瞬，风忽然停了。

“来自未来。”他说。

三个字落下，如石沉深潭。

没有人笑。因为那一刻，他们都看到了——在他手中的碎片反光里，一道削球的轨迹悄然浮现：低平、迅疾、几乎贴地飞行，最后微微上翘，擦网而过，落地后再无弹跳。

那是零式削球。

但此刻，手冢尚未掌握此技。

所有人都怔住。只有江临川站起身，将碎片小心收进衣袋，如同收藏一段尚未发生的命运。

他转身离开，背影笔直如刃。

傍晚的余晖洒满球场，金属栏杆折射出细碎光芒。越前独自留在场上，反复练习短球。他忽然停下，望着对面空荡的底线，低声开口：

“你真的……看见了未来？”

无人回应。

夜色渐浓，星子初现。实验室的门悄然开启，一台隐藏在储物柜后的主机悄然启动，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模型迭代完成 · 预测准确率提升至87.6%】

【目标人物：手冢国光 · 技能解锁倒计时：72小时】

【附加提示：外部干扰增强 · 数据泄露风险上升】

江临川站在黑暗中，望着窗外沉静的城市轮廓，低声自语：“时间不多了。”

他抬起右手，缠绕已久的绷带边缘已被血浸透。他解开，露出手腕内侧一道奇异的纹路——像是电路图，又像是某种生物芯片植入后的痕迹。

它正微微发烫。

第二天清晨，训练照常进行。

江临川没有再提数据的事。他只是默默记录每个人的挥拍次数、跑动距离、心率变化，写在笔记本上，字迹工整得近乎虔诚。

桃城远远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午休时分，他终于走过去，把一瓶水放在对方桌上。

“喂。”他别过脸，“我不是……不信科学。我只是不想让网球变成一场计算游戏。”

江临川停下笔，看了他一眼，点头：“我明白。”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我见过一场败仗。”他合上笔记本，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一场本不该输的比赛。所有人拼到了极限，汗水滴在红土上都能听见声音。但他们还是输了——因为差了0.1秒的反应，因为一次本可以避免的失误。而我知道，那个失误，是可以被预测、被修正的。”

他顿了顿，望向球场中央正在对练的越前与不二。

“我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结局。”

桃城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那你至少……别一个人扛着。”

江临川微微一怔。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桌角那本摊开的笔记上。一页画满了手冢的挥拍分解图，旁边标注着复杂的力学公式。而在角落，有一行极小的字：

【阻止崩坏点 · 重启世界线】

下午三点，天空骤然阴沉。

一场暴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浇熄了所有训练计划。队员们陆续撤离，唯独手冢仍站在场边，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底线。

江临川撑伞走来，在他身旁停下。

“你在找答案。”他说。

手冢没有否认：“你说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一个你们全都倒在决赛场上，没能站起来的世界。”江临川望着雨幕，“你们拼尽了一切，甚至超越了自我。可对手更强，更早掌握了你们的节奏。他们用的就是——数据。”

手冢瞳孔微缩。

“你是在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已经被设计好的？”

“不是设计，是循环。”江临川纠正，“每一次比赛的结果，每一次选手的成长路径，都在重复同一条轨迹。而我要做的，是打破它。”

雨声如鼓点般敲击大地。

手冢缓缓握拳：“所以你带来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

“不止知识。”江临川从怀中取出一枚微型存储卡，递过去，“这里面有你未来三年的技术演化路径，包括‘零式削球’的完整发力模型。但它不能提前公开。一旦信息扰乱现实进程，可能导致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手冢接过卡片，指尖微凉。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问出口。

江临川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一个……想让你们真正赢一次的人。”

雨势渐弱，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线天光。

当晚，青学地下资料室发生短暂断电。监控显示，有人曾进入存放历年比赛录像的档案柜区域。次日清点发现，编号为【K-09】的磁带失踪——那是三年前全国大赛半决赛的手冢对决录影。

与此同时，江临川的住所遭到入侵。电脑硬盘被格式化，墙上的战术推演图被人撕毁。但那人没找到最关键的物品——藏在床板夹层中的主控终端，仍在运行。

屏幕上，一行新消息跳动：

【警告：观测者已介入 · 世界线扰动值+12%】

【建议：加速关键节点引导 · 否则系统将自动重置】

江临川坐在黑暗中，打开左手腕上的装置，输入一串密码。

全息投影展开，显示出一幅庞大的网络图谱：每个球员都是一个节点，每场比赛是一条连接线。而在中心位置，赫然标着两个名字：

【手冢国光 → 江临川】

双主线锁定。

他闭上眼，轻声道：“这一次，我会让你们按自己的意志去赢——而不是被命运推着走。”

七十二小时后，手冢在训练中首次成功打出零式削球。

球速测定仪显示：初速118km/h，落地滑行距离仅0.7米，二次弹跳高度近乎为零。

全场寂静。

江临川站在场外，看着那道熟悉的轨迹划破空气，一如他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所见证的那样。

但他知道，这一次不同了。

因为在所有数据之外，他还看到了手冢眼中燃烧的东西——不是模仿，不是复制，而是属于他自己的信念。

风再次吹起。

他抬起头，望向湛蓝天空，低声呢喃：

“数据风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