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阿宝指引的东南方向，拖着伤疲之躯，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身后的血腥与杀机暂时被抛下，但每个人心头都如同压着巨石。
阿贵的伤势因为刚才的冲击更加严重，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全靠阿宝提着前行。沈之衡依靠着阿宝的搀扶和她偶尔渡入的那一丝温润气息，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但脸色灰败得吓人。吴嬷嬷更是精疲力尽，几乎是在凭本能挪动脚步。
就在众人即将油尽灯枯之时，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穿出了一片茂密的树林，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被冰雪覆盖的峡谷。峡谷下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是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湍急的河流！河水撞击着岩石，溅起漫天冰晶水雾，在惨淡的天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阿宝所说的“水声很大”，便是来源于此。
而在峡谷的对面，峭壁之上，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仿佛巨兽张开的嘴巴。
“有……有山洞！”吴嬷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
有水源，有可以栖身的洞穴，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然而，如何渡过这条湍急冰冷的河流，到达对岸的洞穴，又是一个几乎无法解决的难题。河水汹涌，夹杂着浮冰，河面上没有任何桥梁，两岸是光滑陡峭的冰壁。
“先生，这……这怎么过去啊？”吴嬷嬷看着奔腾的河水，绝望地说。
沈之衡望着对岸的洞穴，又看了看身旁虚弱不堪的同伴和自己，眉头紧锁。他尝试运转内息，却发现空空如也，刚才林间一战，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就在这时，阿宝松开了搀扶他的手，走到河边。
她蹲下身，伸出手，探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河水湍急，冲击着她的手臂，她却稳如磐石。
几秒钟后，她站起身，回到沈之衡身边，指着河流上游方向大约百米处的一块巨大礁石。
“那里，”她说，“水，浅。冰，厚。可以过。”
她的感知，再次发挥了作用。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沿着河岸向上游挪去。果然，在那块巨大礁石的下游一侧，河道因为礁石的阻挡变得宽阔，水流相对平缓了许多，靠近岸边的地方，凝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似乎可以承载重量。
阿宝率先踏上冰面，试了试承重，然后回头示意安全。
沈之衡和吴嬷嬷搀扶着（几乎是拖着）阿贵，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冰面湿滑，下方河水奔流的声音清晰可闻，让人心惊胆战。
有惊无险地渡过河流，几人已是筋疲力尽。但对岸的洞穴近在眼前，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沿着陡峭的河岸，艰难地攀爬了上去。
洞穴入口不大，仅容两人并行，但内部却颇为深邃干燥，比之前的气象站和木屋营地更让人有安全感。最重要的是，洞口的位置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易于观察外界动静。
将昏迷的阿贵安置在洞穴最里面干燥的地方，吴嬷嬷几乎立刻瘫软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沈之衡靠着洞壁坐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再次涌上那股熟悉的腥甜。他强行咽下，只觉得浑身冰冷，视野又开始模糊。司徒威涟的镇静剂效果似乎在快速消退，诅咒的反噬来得更加凶猛。
阿宝没有休息。她在洞穴里转了一圈，似乎在确认环境。然后，她走到洞口，搬动了几块松动的石头，巧妙地堆叠起来，既不完全堵死洞口，又能起到遮蔽和预警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沈之衡身边，看着他痛苦蜷缩的样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她像之前在雪山路上那样，再次伸出手，掌心虚按在沈之衡的背心。
那股温润纯净的“气息”再次缓缓渡入。
这一次，沈之衡的感受更加清晰。那并非内力，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的能量，带着勃勃的生机，所过之处，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他干涸撕裂的经脉，安抚着他躁动不安的灵魂。那疯狂叫嚣的嗜血欲望，在这股气息的冲刷下，竟然如同冰雪遇阳，一点点地消融、退散！
虽然依旧虚弱，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失控的恐惧，却大大减轻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阿宝。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维持着那个姿势，额角似乎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一分。
她这种能力，似乎也并非毫无代价。
“阿宝……可以了。”沈之衡低声阻止她，他怕她消耗过度。
阿宝闻言，缓缓收回手，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站稳。她看着沈之衡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舒服点了？”她问，依旧是那个问题。
沈之衡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震撼。“谢谢你，阿宝。”
阿宝眨了眨眼，似乎不理解“谢谢”的含义，只是学着他的样子，也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洞穴深处照顾阿贵的吴嬷嬷，忽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低呼：“先……先生！您……您快来看！这……这是什么？！”
沈之衡心中一紧，强撑着站起身，和阿宝一起走到洞穴深处。
只见吴嬷嬷指着洞穴内侧的石壁，手指颤抖。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光，可以看到那石壁上，竟然刻画着一些模糊扭曲的、难以理解的图案！那图案的风格极其古老、怪异，充满了不规则的线条和诡异的符号，完全不似任何已知文明的产物。
而在这些图案的下方，石壁的角落里，散落着一些东西——
几片破碎的、带着暗褐色污渍的布料，以及……几块灰白色的、形状不规则、却隐隐透着一种阴冷能量的……碎骨？
阿宝的目光，瞬间被那些碎骨吸引。
她走过去，蹲下身，没有去碰触，只是静静地看着，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清晰的、类似于“确认”和“厌恶”的情绪。
她抬起头，看向沈之衡，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
“和外面那些，‘它们’的味道，一样。”
“这里，是‘它们’的……窝。”
沈之衡的血液，瞬间变得比洞外的冰雪还要寒冷。
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的避难所，竟然……是那些恐怖“陨坑怪物”曾经的巢穴？！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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