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宁抱着散落的课本回到教室时，第三节课的上课铃恰好响起。
数学老师是个严厉的中年女人，花名册上的"林晚宁"三个字被她用红笔圈了又圈："转学生第一天就迟到，还是在我的课上。去后面站着听。"
全班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刺过来，像四十多根淬了毒的针。林晚宁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下走向教室后排。班主任说给她安排了临时座位，可当她看清位置时，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最后一排，靠窗，紧挨着正趴着睡觉的沈寂。
"天啊，她怎么坐到那去了……"
"沈寂旁边？她完了……"
细碎的议论声像蚊蝇般钻进耳朵。林晚宁的指尖颤抖着抓住椅背，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低哑的轻笑："坐啊，怕什么？"
沈寂不知何时醒了，侧过脸，单手支着下巴，眼神清明得没有一丝睡意。他的目光落在她腕间那圈红痕上，满意地眯起眼，像欣赏自己的作品。
林晚宁几乎是跌坐进椅子里。一整节课，她感觉右半边身体都是麻的，仿佛贴着一块人形冰块。沈寂没再说话，只是偶尔用指关节叩击桌面，那节奏毫无规律，却每一下都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下课铃响，沈寂准时起身。他长腿一伸，椅子向后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
将林晚宁桌上的数学笔记，慢条斯理地抽了过去。
"还我……"
"还？"他挑眉，指尖捏住她下巴，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转学生，在我这，没有'要'这个字。只有我给不给。"
他松开她，下一秒，那本笔记在他手中化为漫天纸屑。白色碎片纷纷扬扬，落在她发顶、肩膀，像一场专属于她的、耻辱的雪。
周围人投来同情的目光，陈冽班长想开口，被同桌死死拽住衣袖。所有人都知道，校霸的"游戏"，没人敢打断。
林晚宁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最终只是默默蹲下，一片片捡起那些碎纸。她捡得很慢，肩膀微微颤抖，沈寂就支着下巴看，眼神晦暗不明。当她捡到脚边最后一片时，他突然弯腰，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背。
她如触电般缩回，他却只是捡起那片纸，上面恰好写着她的名字。他将纸片对折，再对折，最后塞进自己衬衫口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这片，"他拍了拍胸口，笑得邪气，"我收了。"
中午食堂，林晚宁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她刚坐下，对面椅子被拉开，陈冽端着餐盘笑盈盈坐下："林同学，上午的事别放在心上，沈寂他就是……"
话没说完，陈冽的衣领就被从后揪住。沈寂居高临下，眼神冷得像冰："让开。"
"沈寂，我就打个招呼……"
"三秒。"
陈冽连餐盘都没端，狼狈逃走。沈寂堂而皇之坐下，将一盘糖醋排骨推到林晚宁面前："吃掉。"
"我不饿……"
"不饿？"他眯起眼，身体前倾，近得能看清她睫毛的颤抖，"那要我喂你？"
她赶紧夹起一块塞进嘴里，甜腻的酱汁化开，她却尝不出味道。沈寂满意地看她吃完，才起身离开，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她这才松了口气，却听见旁边两个女生小声议论：
"沈寂今天怎么转性了？居然没掀桌子。"
"你不知道？他从来不让别人坐他周围三米内的，那个转学生……"
"别说了，小心被他听见。"
林晚宁心脏一缩。她低头看着餐盘，突然发现，刚才沈寂推过来的那盘排骨，竟恰好是她看了三次却没敢打的那道荤菜。
下午体育课，女生们分组打排球。林晚宁因为是转学生被剩下，只能做捡球童。一个球飞出场外，她跑去捡，却见沈寂靠在场边的梧桐树下，指间夹着烟，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见她看过来，他勾勾手指。
她不敢过去，他却自己走过来，将烟掐灭在树干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子。他弯腰捡起那个排球，却没有还给她，而是捏在手里，慢慢加压，球体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知道这球为什么会飞出来吗？"他声音很轻，"因为有人故意的。"
林晚宁茫然抬头，看见场边几个女生正往这边瞟，眼神不善。
"她们在试探，"沈寂将瘪掉的球塞回她怀里，"试探你在我这，值几分。"
他转身离开，留下她怔在原地。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霸凌"，或许不是单纯的恶趣味，而是某种……保护？
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她掐灭。保护不该是烫伤，不该是撕毁，不该是恐吓。
可晚自习时，她发现自己书包里多了一盒胃药和一瓶温热的牛奶。她这才想起，午饭被沈寂一搅，她几乎没吃什么。药盒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是狂狷的字迹，带着烟味：
"再敢饿着，下次烫的就是你脖子。"
林晚宁攥着那张纸条，指尖发抖。窗外夜色深沉，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如影随形。
下晚自习，她独自走回宿舍。路过林荫道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着十米距离。她不敢回头，加快步伐，那脚步也加快；她慢下来，那脚步也慢。
直到宿舍楼门口，她才鼓起勇气转身，却只看见树影婆娑，空无一人。
可她知道，是沈寂。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标记领地，圈养属于他的雀鸟。
而林晚宁，这只误闯禁地的雀，已经开始在笼中，学会了如何在他的注视下呼吸。
她腕间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却奇异般地，与心跳同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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