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恩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每一步都踏在菲欧娜濒临极限的神经上。她背靠着冰冷的树干,紫色眼眸因脱力而显得有些涣散,手中的门之钥黯淡无光,像一块冰冷的废铁。强行开启通道的代价远超预期,她现在连移动都感到困难,更别提再次使用力量。
锁链拖曳的声音越来越近,浓雾被那庞大的身影排开,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班恩空洞的眼窝“注视”着她,带着一种狩猎者终于将猎物逼入绝境的残忍快意。他举起了那足以粉碎骨骼的锁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鸟鸣撕裂浓雾!布洛黛薇如同一道灰色的复仇闪电,不再是骚扰,而是带着决绝的姿态,直冲班恩的面门!这一次,它的目标明确——那双空洞的眼窝!
班恩显然没料到这弱小的生物会发起如此亡命的攻击,下意识地偏头挥臂格挡。布洛黛薇灵巧地避开,利爪狠狠抓挠在班恩覆盖着鹿骨的额角,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这攻击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激怒了班恩,也为他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瞬!
“左边!废弃的礼拜堂,墙上有缺口!” 伊莱的声音如同燃烧的火焰,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清晰和急促。这不是预知,这是他通过布洛黛薇的视野,在浓雾中为她搜寻到的、唯一可能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虚脱,菲欧娜猛地向左侧扑出!几乎是擦着呼啸而过的锁链,她滚入浓雾之中,凭借伊莱指引的方向和脑中仅存的方向感,发足狂奔!
班恩怒吼着挥开布洛黛薇,大步追上。但菲欧娜已经看到了那座若隐若现的、半坍塌的废弃礼拜堂轮廓!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果然在斑驳的墙角找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破洞!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过去!几乎在她身体完全通过的刹那,班恩巨大的鹿头重重撞在洞口外的墙壁上,碎石飞溅,整个礼拜堂都在摇晃,但洞口太小,他无法进入!
暂时安全了!
菲欧娜瘫坐在满是瓦砾的地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跃出胸腔,肺部火辣辣地疼。她靠在冰冷的断墙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湿了黑色的衣襟。
外面传来班恩愤怒的咆哮和锁链砸击墙壁的轰响,但他一时无法进来。
喘息稍定,菲欧娜猛地想起——伊莱呢?布洛黛薇呢?
她强撑着站起身,透过墙洞的缝隙向外望去。浓雾依旧,看不到伊莱的身影,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只有班恩在不远处徒劳地破坏着墙壁。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伊莱为了给她指明方向,必然暴露了他自己的位置。而且,布洛黛薇刚才那决绝的攻击……
就在这时,远处,靠近庄园大门的方向,传来了密码机全部破译完成的嗡鸣声!大门通电了!
这本该是希望的信号,却让菲欧娜的心沉了下去。伊莱没有向她这边靠拢,他去了大门方向?还是……
她不能再等下去。外面的砸墙声停止了,班恩似乎因为大门的开启而改变了目标,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菲欧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从墙洞钻出,朝着大门的方向,也是伊莱可能所在的方向,踉跄着追去。
浓雾似乎淡了一些,能隐约看到远处大门轮廓和正在奋力推门的队友身影。她加快脚步,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周围。
然后,她看到了他。
伊莱倒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一片荒草丛中,一动不动。他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大片地面,脸色苍白得如同地上的霜。布洛黛薇不见踪影。
菲欧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几乎是扑了过去,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颈侧。
还有微弱的脉搏!
她立刻撕下自己衣摆更干净的布料,用力压住他肩膀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冰冷的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紫色的眼眸蒙上一层阴霾。
“伊莱!伊莱·克拉克!”她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伊莱毫无反应,如同破碎的人偶。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班恩或其他监管者随时可能折返!
菲欧娜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即将完全开启的大门,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伊莱。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纤细的肩膀上,试图将他搀扶起来。
伊莱的重量几乎将她压垮,她自己的虚弱也到了极限。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双腿如同灌了铅,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没有松开,咬着牙,一步一步,拖着伊莱,朝着那扇代表着生还的大门挪去。
门外的队友看到了他们,有人想要回来接应,但监管者逼近的威胁让他们无法离开大门区域。
“快一点!”有人焦急地喊道。
菲欧娜充耳不闻,她的世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前方那越来越近的光亮。
终于,在身后监管者脚步声再次清晰响起的瞬间,她拖着伊莱,一起跌出了那扇沉重的铁门,滚入了冰冷的、却代表着安全的迷雾之中。
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将她淹没,视野开始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的感觉是手心传来的、伊莱微弱的体温,以及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道灰色的影子,踉跄着从雾中飞出,无力地落在伊莱的胸口——是布洛黛薇,它回来了,羽毛凌乱,显得虚弱不堪,但还活着。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