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被顾泽半拖半拽地拉出书房，刚拐过回廊，就挣脱了他的手，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跟姐姐说几句话呢！”
顾泽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挑眉道：“再不走，等会儿我那冰块皇兄发作起来，有你好果子吃。你当东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闹就闹？”
“那你还带我进来？”沈清梗着脖子反驳，眼底却掠过一丝怯意。顾渊那眼神，冷冰冰的像淬了冰，刚才差点没把她的魂吓飞。
“我是怕你在外面瞎闯，被宫监抓了去治罪。”顾泽哼了一声，转身往园子里走，“再说了，我也得替我皇兄看看，他新纳的这位侍读，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清跟上他的脚步，小声嘟囔：“我姐姐才不是什么‘纳的’，她是凭本事进来的。”
“哦？凭什么本事？”顾泽饶有兴致地回头看她，“凭她撞破了我皇兄的秘密，被抓来当人质？”
沈清脚步一顿，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顾泽但笑不语。他虽不管朝政，却也不是真的闭目塞听。昨日御史台突然查科场案，今日沈妙就进了东宫当侍读，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稍一琢磨便知大概。
“你姐姐倒是个有胆识的。”顾泽望着远处的宫墙，语气难得正经了些，“只是这东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清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只想着沈妙的处境，鼻尖一酸：“那怎么办？我姐姐会不会被欺负？”
“欺负？”顾泽嗤笑一声，“我皇兄那人，要么不动，要动就直取要害，哪会用欺负这种小儿科的手段？”他顿了顿，看了眼沈清泛红的眼眶，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她吃大亏的。”
沈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脸颊腾地红了，拍开他的手：“谁要你多管闲事！”说完，转身就往宫门的方向跑，跑了几步又回头，“我下次还要来看姐姐！”
顾泽看着她像只炸毛的小兔子似的跑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又敛了神色，转身往顾渊的书房走去。
此时的书房内，沈妙正站在书案旁，看着顾渊批阅奏折。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殿下，二皇子那边……”沈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科场案既然是冲着沈家来的，背后定然有二皇子的影子，她想知道顾渊打算如何应对。
顾渊头也没抬：“该知道的，孤会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了也没用。”
沈妙识趣地闭了嘴。这位储君的心思，果然不是她能轻易揣测的。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顾渊放下笔，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回静思苑歇息。”
“是。”沈妙躬身行礼，正欲退下，却被顾渊叫住。
“明日卯时来书房伺候。”他淡淡道，“东宫不比沈府，规矩不能废。”
“臣女记下了。”沈妙应道，转身退出书房。
回到静思苑时，天已经黑透了。挽月早已备好了晚膳，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小姐，累坏了吧？快歇歇。”
沈妙坐在桌前，却没什么胃口。她想起顾渊最后那句话，显然是在提醒她，在这里，她只是个侍读，没有任何特权。
“挽月，明日卯时叫醒我。”她吩咐道。
“卯时？那岂不是要天不亮就起？”挽月惊呼，“小姐，您身子骨……”
“无妨。”沈妙打断她，“入乡随俗。”
这一夜，沈妙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全是顾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宫墙内无处不在的监视目光。
第二日，天还没亮，挽月就小心翼翼地叫醒了她。沈妙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侍读的服饰，带着浓重的睡意，往书房走去。
凌晨的东宫格外安静，只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打更声。沈妙提着一盏灯笼，沿着回廊慢慢走着，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书房附近时，忽然听到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声。沈妙心中一紧，连忙熄灭灯笼，躲到一根廊柱后。
只见两个黑影从书房的屋顶掠过，动作迅捷，显然是高手。他们落在书房窗前，似乎在窥探什么，片刻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妙的心怦怦直跳。这东宫之中，竟有刺客？还是说，是顾渊的对手派来的密探？
她定了定神，见四周无人，才重新点亮灯笼，快步走到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沈妙轻轻推开门，只见顾渊正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臣女沈妙，参见殿下。”她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渊抬眼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进来吧。”
沈妙应声走入，垂手站在一旁，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窗外。刚才那两个黑影，他到底有没有发现？
“磨墨。”顾渊放下书卷，语气平淡。
沈妙连忙上前，拿起墨锭研磨起来。她的手有些抖，墨汁溅到了砚台外。
“慌什么？”顾渊的声音冷了几分。
沈妙心头一颤，连忙稳住手：“臣女该死。”
顾渊没再说话，拿起一支笔，在宣纸上写了起来。沈妙偷偷抬眼，见他写的是一些地名和人名，字迹潦草，显然是在记录什么。
难道，他知道刚才有人来过？
沈妙不敢多想，专注地磨着墨。
天渐渐亮了，书房外传来宫女太监走动的声音。顾渊放下笔，将写满字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炭盆里。纸团很快被火苗吞噬，化为灰烬。
“今日无事，你去整理一下书架上的书，按经史子集分类。”顾渊吩咐道。
“是。”沈妙应道，转身走向书架。
书架很高，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沈妙搬来一张凳子，踩着凳子去够顶层的书。她刚拿起一本《史记》，忽然发现书架后面有一道极细的缝隙，像是一个暗格。
她心中一动，正想细看，却听顾渊道：“怎么？够不到？”
沈妙吓了一跳，连忙将《史记》放回原处，从凳子上下来：“回殿下，臣女这就整理。”
顾渊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动作，却没点破，只是淡淡道：“仔细些，别弄坏了孤的书。”
“是。”沈妙低下头，不敢再胡思乱想，认真地整理起书籍来。
她一边整理，一边在心里琢磨。刚才那两个黑影，定然是冲着顾渊来的。而书架后的暗格，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位储君，果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他的身边，处处都是危机。
不知不觉，已到了午时。沈妙终于将所有的书都整理完毕，累得腰酸背痛。
顾渊看着整齐的书架，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就在这时，李相匆匆走了进来，在顾渊耳边低语了几句。顾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知道了。”他沉声说道，李相躬身退下。
沈妙心中好奇，却不敢多问，垂手站在一旁。
顾渊看向她，忽然道：“你父亲的案子，有新进展了。”
沈妙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期待：“殿下，是什么进展？”
“主考官在狱中自尽了。”顾渊的声音冰冷，“死前留下了一封血书，直指你父亲是科场舞弊的主谋。”
沈妙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不……不可能！父亲绝不会做这种事！这是诬陷！是诬陷！”
主考官死了，死无对证，还留下了血书指证父亲。这分明是有人要置沈家于死地！
顾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被冷冽取代：“现在说这些，没用。血书已呈给陛下，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沈家。”
沈妙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看着顾渊，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恳求：“殿下，您答应过臣女，会保家父无事的！您不能食言！”
顾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孤是答应过你，但前提是，你能给孤足够的理由。”他的目光深邃，“沈妙，你父亲的密档里，到底藏了什么？”
沈妙浑身一震，原来他一直都在惦记着父亲的密档！
她咬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父亲的密档里，一定藏着能证明清白的证据，甚至可能藏着扳倒幕后黑手的关键。可那密档关系重大，父亲曾叮嘱过她，绝不能轻易示人。
一边是父亲的清白和沈家的安危，一边是不能泄露的秘密。
沈妙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顾渊看着她挣扎的样子，缓缓道：“孤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日此时，若你还不能给孤一个答案，沈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妙的心上。
窗外的阳光刺眼，沈妙却觉得浑身冰冷。她知道，顾渊不是在开玩笑。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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