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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的第七根琴弦

只怨这雪下的太大

2023年的九月,南城一中开学的第三天,高一(7)班的教室后排,摆着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那里,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转学生顾声会在第一节晚自习,当着全班人的面,把那架钢琴弹到走音。

  那天我坐在他斜后方,看见他手指按在发黄的琴键上,像按住了整个夏天的尾巴。最后一个音落下时,教室的灯突然灭了——停电了。黑暗中,有人说:"新来的,你弹得真难听。"

  顾声没说话。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左耳失聪,右耳听力只剩三成。他听不见自己弹错了多少个音,但能听见十七岁的沈栀夏,在黑暗中轻轻说了一句:"我觉得很好听。"

第一章 听不见的月光

  顾声的书包上总挂着一个金属校徽,2018届的,锈迹斑斑。那是他哥哥的遗物。哥哥叫顾响,大他三岁,曾是南城一中合唱团的主唱,三年前在放学路上为救一个小孩,被卡车撞倒。

  出事那天,顾响手里攥着一张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血把"声乐系"三个字染成了暗红色。顾声在太平间里,把那张通知书叠成了纸飞机,从医院十二楼的窗口飞了出去。

  从此他再没开口唱过歌。但奇怪的是,他钢琴越弹越准,仿佛那些走音的琴键里,藏着哥哥没来得及唱完的歌。

  沈栀夏第一次和顾声说话,是在图书馆。她递给他一本《月亮与六便士》,说:"第47页,有铅笔画的月亮。"顾声翻开,看见扉页写着:"给弟弟——等你听见月光的那天。哥。"

第二章 迟到的合唱比赛

  十月,学校要办合唱比赛。班主任老周让顾声伴奏,理由是"反正你听不见,不会被他们带跑调"。全班哄笑时,沈栀夏突然站起来:"我替他伴奏。"

  没人知道,沈栀夏其实五音不全。她每天午休躲在琴房,把《夜空中最亮的星》弹到手指起泡。顾声坐在最后一排,用右耳贴着墙壁,听那些断断续续的音符。

  比赛前夜,沈栀夏在琴房晕倒。校医说她低血糖,需要休息。顾声第一次主动找老周:"让我弹吧,这次我想听见。"

  演出那天,礼堂的灯光很亮。顾声把哥哥的校徽别在琴盖上,弹错了三个音,但没人发现——因为唱到副歌时,全班突然改成了手语。那是沈栀夏教的,她说:"既然他听不清,我们就让他看见。"

第三章 雪落无声的信

  十二月,南城下了十年未见的大雪。顾声在琴房发现一封没署名的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2018届合唱团合影,站在C位的男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写着:"你哥救的那个小孩,是我弟弟。"落款是沈栀夏。

  那天顾声弹了一整夜的《送别》。天亮时,雪停了,沈栀夏在琴房门口堆了一个雪人,用两枚硬币当眼睛。她说:"我欠你哥一句谢谢,现在说给你听。"

  雪人融化那天,顾声把哥哥的校徽埋在了琴房前的梧桐树下。沈栀夏问:"明年春天,会长出新的校徽吗?"顾声摇头,但第一次笑了:"会长出歌。"

雪地里的雪人

雪地里的雪人

第四章 毕业照上的空白

  高三的毕业照,顾声缺席了。他去了北京,参加特殊招生的音乐治疗专业面试。沈栀夏站在第三排左数第七个位置,身边空着一个座位。

  拍照前,老周说那个位置留给"我们7班永远的主唱"。没人反对,因为全班都知道,顾声的录取通知书,是沈栀夏偷偷帮他寄的。

  六月的梧桐树下,沈栀夏收到一张明信片。正面是北京音乐学院的校门,背面只有一行字:"我听见月光了。——顾声"

  明信片边缘有干涸的水渍,像泪,又像那年雪人融化时,梧桐树滴下的第一滴水。

尾声 未完成的协奏曲

  2026年,南城一中百年校庆。老琴房要拆了,沈栀夏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来演讲。她在废墟里找到那架旧钢琴,琴盖上刻着一行小字:"给沈栀夏——你弹错的每一个音,都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月光。顾声 2023.9"

  拆房那天,下起了小雨。工人们听见废墟里传来钢琴声,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弹到副歌时,突然加入了手语——是当年7班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都来了。

  沈栀夏站在雨里,想起顾声说过的话:"音乐不是用耳朵听的,是用这里。"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梧桐树又长高了,树下埋着的校徽生了绿锈。但每年六月,总有一朵白色的小花开在那里,像那年雪人融化时,沈栀夏偷偷别在顾声衣领上的栀子花。

  风吹过的第七根琴弦,终于把十七岁的遗憾,弹成了二十七岁的圆满。只是那个在停电的教室里,为她弹走音钢琴的少年,再也听不见她说"很好听"了。

  但他教会了她,有些声音不需要耳朵,有些告别不需要再见。

  就像那年毕业照上的空白,其实是留给未来最好的位置。

  "我们总以为青春是用来告别的,后来才懂,它是用来重逢的。"

  ——致所有在琴房偷偷练习《送别》的少年,和那个把月光弹成雪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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