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渝陶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稿纸——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尝试重操旧业的方式。sugar蜷缩在窗台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尾巴尖偶尔悠闲地晃动一下。
那场雪天的短暂交谈和后续那条简洁的短信，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已散去，但湖底终究留下了痕迹。渝陶没有主动去扩大这份交集，她深知对于江屿这样心思深沉、边界感极强的人，过度的关注只会让他退得更远。她更像一个耐心的观察者，守在自己的领域，等待下一次自然的契机。
契机来得比她预想的要快一些。
周末，渝渊咋咋呼呼地宣布要在家搞个小型的期末复习小组，几个关系好的同学都会来。当江屿再次出现在家里时，渝陶注意到他手上还贴着那天她给的防水创可贴，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但他似乎没有更换的意思。
复习小组的“学习”氛围在渝渊的带领下，很快演变成了零食分享会和游戏讨论会。渝陶中途去给他们送了一次水果，只见江屿独自坐在稍远一点的单人沙发上，膝盖上摊开着课本，手里拿着笔，但视线却落在窗外，神情有些游离，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他没有参与吵闹，却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烦，只是用一种近乎抽离的状态，将自己隔绝开来。渝陶放下果盘，对其他几个热情打招呼的男孩笑了笑，目光掠过江屿时，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做停留。
然而，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江屿面前茶几上的水杯已经空了。她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厨房，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很自然地走回去，放在他面前的空杯旁边。
整个过程流畅而自然，没有刻意看他，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只是完成一件无需言明的小事。
江屿似乎怔了一下，游离的目光聚焦在那杯新添的水上，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渝陶即将走出客厅的背影，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端起了杯子。
又一次，是在晚饭时分。
保姆阿姨做了拿手的糖醋排骨，渝渊吃得毫无形象，连连夸赞。江屿坐在他旁边，吃得依旧斯文，但渝陶注意到，他筷子伸向那道菜的次数，明显多于其他菜品。
很细微的偏好，若非刻意观察，极易被忽略。
渝陶垂下眼，心里记下了这一点。
饭后，复习小组转移到三楼渝渊的房间继续“奋战”。渝陶在厨房帮阿姨收拾，状似无意地提起：“阿姨，您上次做的那个糖醋排骨，江屿好像挺喜欢吃的。”
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吗？那孩子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也看不出喜欢什么。下回他再来，我多做点。”
渝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这是一种无声的、不带给任何人压力的关怀，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
临近期末考试的前两天，渝渊抱着一堆复习资料，愁眉苦脸地来找渝陶：“姐！救命！这道物理题杀了我也做不出来，江屿那个变态居然说很简单，讲了我也听不懂！你再给我讲讲呗？”
渝陶接过习题本，看了看那道复杂的电路题，耐心地给渝渊讲解起来。讲了两遍，渝渊还是一脸茫然。
“唉，要是江屿在就好了，他讲题思路特别清楚，就是惜字如金。”渝渊哀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渝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只联系过一次的号码，斟酌着用词发了条信息过去：
【江屿，打扰了。阿渊有道物理题不太明白，我讲了他好像还是没懂。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用你的方法，简单写一下解题思路拍给我？不方便也没关系。】
信息发出去后，她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以江屿的性格，很可能已读不回，或者直接拒绝。
然而，不过几分钟，手机提示音响起。
江屿回复了。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图片上是干净整洁的稿纸，上面用黑色水笔写满了清晰的解题步骤，逻辑严谨，步骤分明，甚至在关键步骤旁边还有一两个简短的提示词，确实比渝陶那种更偏感性的讲解方式要直接明了得多。
渝陶有些意外，将图片拿给渝渊看。渝渊盯着看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姐，还是他有办法！”
渝陶看着恍然大悟的弟弟，又低头看了看手机里那张图片。这不仅仅是解题思路，更像是一种……回应。一种对她之前那些细微、不越界的关怀的，笨拙而清晰的回应。
她回复道：【非常清晰，谢谢你了，帮了大忙。】
这一次，江屿回了一个字：【嗯。】
依旧简洁，但渝陶仿佛能透过这个字，看到那个清冷少年在发出图片后，可能微微松口气的样子。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寒假正式开始。渝渊如同脱缰的野马，立刻策划着要和朋友们出去短途旅行两天一夜，作为放松。
出发那天早上，几个少年在客厅集合，行李堆了一地。渝陶下楼时，正好看到江屿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整理自己的双肩包。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衬得脖颈愈发白皙。
就在这时，他背包侧袋里一个半露出来的、深蓝色绒布盒子，吸引了渝陶的注意。那盒子样式古朴，看起来有些年头，边缘甚至有些磨损。不知为何，那个盒子给人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感觉。
江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动作极快地将那个盒子往背包深处塞了塞，然后站起身，转过来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姐姐，早上好。”
“早上好，”渝陶若无其事地点头，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少年们，“东西都带齐了吗？注意安全。”
她看着江屿，他眼神避开了她的直视，只是微微颔首。那个被匆忙藏起的旧盒子，像一道阴影，短暂地打破了这几日来逐渐缓和的气氛，提醒着渝陶，这个少年身上，还藏着许多她不了解、也无法轻易触及的过去。
旅行队伍出发了，家里瞬间安静下来。
渝陶走到窗边，看着车辆远去，心里对sugar说：“乖乖，看到了吗？我们好像稍微靠近了一点，但又发现了新的谜团。”
Sugar蹭了蹭她的腿，发出咕噜声。
渝陶知道，寒假这短短几天，或许会发生些什么。那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就像一把钥匙，或许能打开通往江屿内心世界的一扇门，但门后是宝藏还是更多的荆棘，她无从得知。
她只是隐隐觉得，那个看似平静的假期旅行地，或许并不会那么平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