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周的日子定在周三。
从周一到周二,林晚的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课堂上的知识点、课间同学的嬉闹、食堂里饭菜的香气,这些日常的琐碎像一层薄膜,暂时覆盖住了那晚走廊里的寒意。可只有林晚自己知道,那层薄膜下,是从未消散的不安。
笔记本上的水渍没有消失,也没有扩大,就那样凝固在纸页边缘,像一个沉默的标记。林晚试着用纸巾擦过,用橡皮蹭过,甚至偷偷倒了点热水试图烫掉,可那痕迹顽固得很,无论怎么处理,都依旧清晰,只是那股淡淡的霉味,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淡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再轻易翻开那本笔记本,只是将它塞进书包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某种联系。
周三清晨,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早读课结束后,值周的同学在班长的带领下集合。十六个人,分成四组,每组负责一个区域。林晚和张琪被分到了一组,任务正是三楼西侧走廊。
宣布分组时,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不少人看向林晚她们的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幸灾乐祸。张琪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拉着林晚的胳膊小声抱怨:“什么运气啊,偏偏是我们……要不我们跟班长说说,换个区域?”
林晚摇了摇头。“换不了的,分组是抽签决定的。”她的声音很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通往三楼的楼梯。
那里的光线似乎比别处更暗一些,即使在白天,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可是……”张琪还想说什么,班长已经拿着清洁工具走了过来,把一把扫帚和一个拖把塞到她们手里。
“三楼西侧走廊不用太仔细打扫,主要是把地面的灰尘扫干净,拖一遍就行。”班长的语气有些含糊,眼神躲闪着,像是不太想提那个地方,“尤其是最里面的那个空教室,别进去,门口扫一扫就好,里面堆着杂物,几十年没动过了,脏得很。”
“知道了。”林晚应了一声,接过工具。
张琪还在嘟囔:“我就说那地方不对劲吧,连班长都讳莫如深……”
两人拿着工具,慢吞吞地往三楼走。楼梯间里很安静,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回荡,一声声,像是敲在心上。越往上走,光线越暗,空气里似乎也多了一丝阴冷的气息,和那晚走廊里的感觉有些相似。
走到三楼西侧走廊入口时,林晚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白天的走廊并没有夜晚那般阴森,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可不知为何,这里的空气总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像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角落,滋生着隐秘的霉菌。
走廊墙壁上的白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沉的砖石。林晚的目光扫过墙面,很快就找到了那晚看到的那道划痕——就在走廊中段,离地面大约一米五的位置,确实是用指甲刻出来的,弯弯曲曲,像一个扭曲的“SOS”。
只是在白天看来,那划痕似乎更陈旧了些,边缘处甚至积了薄薄一层灰,不像是新刻的。
“发什么呆呢?赶紧打扫啊,弄完赶紧走。”张琪催促着,拿起扫帚开始扫地,眼睛却不停地往走廊深处瞟,显然是心里发怵。
林晚收回目光,拿起拖把,顺着墙壁慢慢往前走。拖把碰到地面时,发出“沙沙”的轻响,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身后的声音,浑身一阵发麻。
她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拖地上,可脚步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朝着走廊深处挪动。
张琪在后面跟着,一边扫地一边碎碎念:“你说这地方真的有那么邪乎吗?我妈说当年陈念的事闹得挺大的,好多学生都吓得转学了……你说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啊?”
林晚没有接话,只是目光落在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上。
那是一扇老旧的木门,漆皮剥落,门把手上锈迹斑斑,上面挂着一把同样生锈的铁锁。门楣上方的牌子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储藏室”三个字——这应该就是张琪说的那个放着陈念书桌的空教室。
不知为何,站在这扇门前,林晚口袋里的笔记本仿佛变得沉重起来,那股被她刻意忽略的霉味,似乎又在鼻尖萦绕。
“别靠近那扇门。”张琪看出了她的意图,赶紧拉住她,“班长说了不让进的,万一真有什么……”
林晚的目光却被门底的缝隙吸引了。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着微弱的光泽。她蹲下身,凑近缝隙往里看——是一绺头发,黑色的,湿漉漉的,像水草一样贴在门内的地板上,边缘处还沾着些许灰色的霉斑。
和那晚陈念传闻里湿漉漉的头发,一模一样。
林晚的心脏骤然收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刚想站起身,目光却又瞥见门缝里散落着几张纸片,像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
其中一张纸片的边缘,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印记——和她笔记本上那片水渍的形状,有几分相似。
“你看到什么了?”张琪见她半天不动,也好奇地蹲下来,顺着她的目光往门缝里看,可刚看了一眼,就吓得猛地后退,差点摔倒,“那、那是什么东西?头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被吓着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伸出手,想试着从门缝里把那张纸片够出来,指尖刚要碰到纸片,手腕却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缠住了。
不是实体的东西,更像是一股冰凉的气流,顺着她的手腕往上蔓延,带着湿漉漉的寒意。
与此同时,她口袋里的笔记本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啊!”林晚吓得猛地缩回手,站起身就往后退。
张琪也跟着站起来,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走廊外跑:“快走!快走!这地方太吓人了!”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西侧走廊,直到站在三楼楼梯口,感受到来自其他走廊的光线和人声,才终于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林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那股冰凉的触感却异常清晰。她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里面安安静静的,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错觉。
“太可怕了……”张琪的声音还在发颤,“我就说别来这儿吧,你看我们差点……”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西侧走廊的入口,那里的光线依旧昏暗,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洞口。
她刚才看得很清楚,门缝里的那张纸片上,除了类似水渍的印记,还有一个模糊的字迹——像是“念”。
陈念的念。
她似乎想要通过这些东西,传递什么信息。
林晚攥紧了口袋里的笔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把三楼西侧走廊的传闻当成无关紧要的故事了。
那个空教室里,一定藏着陈念死亡的真相。
而她,好像被卷入了这场二十年前的迷局里。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广播突然“滋啦”响了一声,像是接触不良。紧接着,一段断断续续的童谣声从广播里传了出来,旋律哀怨,和那晚走廊深处听到的一模一样。
整个三楼的学生都愣住了,纷纷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广播的方向。
只有林晚和张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童谣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缓缓笼罩了整个明德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