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的童谣只响了十几秒,就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只留下“滋滋”的电流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几秒后,电流声也消失了,整栋楼恢复了之前的喧闹,仿佛刚才那段诡异的旋律从未出现过。
可林晚和张琪却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刚、刚才那是什么?”张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是那个……是传闻里的童谣?”
周围的同学也在议论纷纷。
“广播坏了吧?怎么突然放这种老歌?”
“听起来好瘆人啊,谁弄的恶作剧?”
“别是三楼西侧那边……”有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后怕。
议论声越来越大,却没人敢肯定那声音的来源。只有林晚清楚,那绝不是什么恶作剧。那旋律里的哀怨和冰冷,和她那晚在黑暗中听到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断句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就像有人在耳边,一字一句地哼唱。
“我们快走。”林晚拉了张琪一把,声音有些发紧。她不想在这里被人围住追问,更不想让别人看出她们和这段童谣的关联。
张琪如梦初醒,连忙点头,两人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下了三楼。直到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受着周围熟悉的课本气息和同学的说话声,她们的心跳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可那童谣的旋律,却像一根细针,扎在林晚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隐约觉得那旋律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可仔细回想,又想不起具体的出处。那是一首很老的歌,调子简单,歌词模糊,只听得出重复的几句,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却被那股说不出的哀怨衬得格外诡异。
“你说,那广播是不是被……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张琪凑过来,用书本挡着脸,小声问道,眼神里满是恐惧,“我妈说,当年陈念最喜欢唱童谣了,她出事前,好多同学都听到她在走廊里哼歌……”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陈念喜欢唱童谣?
那刚才广播里的声音,难道和陈念有关?
她想起空教室门缝里的头发和纸片,想起自己笔记本上的水渍,想起昨晚身后那道冰冷的气息……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二十年前那个死去的女生。
她到底想做什么?
一整天,林晚都心神不宁。课堂上,老师的声音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课间,同学的嬉笑也像是隔着一层水。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看向那栋安静矗立的教学楼,尤其是三楼西侧的方向,那里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一只紧闭的眼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林晚实在坐不住了,悄悄从书包里摸出那本笔记本。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那片水渍依旧在,只是不知何时,水渍边缘的形状似乎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原本像手指的轮廓,此刻仿佛弯曲了一些,像是在做一个“勾”的动作。
林晚的呼吸一滞,指尖下意识地避开那片水渍,翻到了笔记本的空白页。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把刚才听到的童谣旋律记下来。或许是直觉,或许是某种指引,她觉得这段旋律很重要。
她凭着记忆,在空白页上画下简单的音符,一边画,一边在心里默念那模糊的歌词。画到一半时,笔尖突然顿住了。
她发现,自己画出的音符排列,竟然和走廊墙上那道“SOS”划痕的弯曲弧度,有几分相似。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连忙翻到笔记本封面,盯着那片水渍看。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页上,水渍反射出微弱的光,在光线下,她似乎看到水渍里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是一扇门,和三楼西侧走廊尽头那扇老旧的木门,一模一样。
“叮铃铃——”
放学铃声突然响起,吓了林晚一跳,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正好覆盖在那些音符上。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脏“咚咚”直跳。
太诡异了。
这本笔记本,好像正在变成一个媒介,连接着她和那个禁忌的区域,连接着二十年前的秘密。
“林晚,你走吗?”张琪收拾好书包,见林晚还坐着不动,疑惑地问道,“今天值周已经弄完了,不用再去三楼了吧?”
“走。”林晚深吸一口气,把笔记本塞进书包,站起身。
她想尽快离开学校,离那栋教学楼远一点。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室,走廊里已经没了早上的压抑,学生们说说笑笑,充满了活力。可林晚走在其中,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走廊两侧的教室门都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可哪里不对呢?
林晚皱着眉,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时钟。
时钟的指针指向下午五点三十五分。
等等。
明德中学的放学铃声,和晚自习铃声一样,都比市区的时钟慢三分钟。也就是说,现在实际时间应该是五点三十八分。
黄昏的余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消退了。
可窗外的天色,却亮得有些异常,甚至比下午三四点时还要明亮,阳光金灿灿的,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像是上午的阳光。
林晚的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拉了张琪一把,指着窗外:“张琪,你看外面的天,是不是有点奇怪?”
张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愣了一下:“奇怪吗?还好吧,可能今天天气好,太阳落得晚?”
“不是的。”林晚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颤,“你不觉得这光线太亮了吗?而且……”她顿了顿,艰难地说出后面的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张琪侧耳听了听,除了学生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什么都没有。“没有啊,怎么了?”
林晚却听得很清楚。
在喧闹的人声间隙,有一段极其微弱的旋律,正从走廊深处传来,若有若无,和广播里、和那晚走廊里听到的童谣,一模一样。
而且,那旋律似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发现周围的同学好像都听不到这声音,依旧在说说笑笑,脚步轻快。
“我们快走!”林晚拉起张琪,几乎是拖着她往楼梯口跑。
她不知道这诡异的天色和突然出现的童谣意味着什么,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不能留在这里。
两人跑到楼梯口时,林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三楼西侧的方向。
那里的走廊入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很纤细,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背对着她们,身形和传闻中陈念的描述一模一样。
而随着那人影的出现,那童谣的旋律突然变得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就在这时,那人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林晚的目光和那人影对上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那人影的脸上,没有五官。
只有一片模糊的、湿漉漉的空白,像是被水泡过的纸,皱巴巴的,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而那水渍的形状,和她笔记本上的那片,分毫不差。
“啊——!”张琪也看到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甩开林晚的手,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
林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看着那个没有五官的人影朝着自己走来,每走一步,地板上就多一片水渍,童谣的旋律在耳边疯狂回荡,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她想跑,可双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人影即将走到她面前时,周围的光线突然开始剧烈地闪烁,像老旧的电视机信号不良。金灿灿的阳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黄昏时分那种昏暗的橘红色,教学楼里的喧闹声也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时间。
而那个没有五官的人影,也随着光线的闪烁,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诡异的幻觉。
林晚瘫坐在楼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楼梯口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地板上那几片迅速消失的水渍,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抬起头,看向三楼西侧的走廊入口,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她知道,那个“东西”就在那里。
它不再满足于在夜晚或暗处出现,它开始侵入白天,侵入她的视线,甚至……扭曲时间。
林晚抱紧怀里的书包,里面的笔记本像是有生命一样,微微发烫。
她必须知道真相。
关于陈念的死,关于那三分钟的秘密,关于这栋教学楼里隐藏的一切。
否则,她迟早会变成下一个陈念。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教学楼的灯光开始一层一层熄灭,和每晚一样。最后,只剩下三楼西侧那盏白炽灯,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映照着空荡荡的走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张伯拖着不太灵便的腿,准时出现在教学楼门口,手里攥着那把生锈的铜钥匙,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当他的目光扫过楼梯口时,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移开,只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