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三楼楼梯时，林晚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发慌。走廊里的光线明明比昨天更亮，可她总觉得有团阴影跟在身后，凉丝丝地贴在背上。
三楼西侧走廊入口处静悄悄的，连风都像是绕着走。她攥紧书包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直直地投向走廊尽头——那扇老旧的木门上，果然挂着一串钥匙，铁环碰撞的轻响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开，格外清晰。
钥匙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林晚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往前挪。离木门越近，空气里的霉味就越浓，混杂着一股潮湿的铁锈气，像是长期泡在水里的金属被捞了出来。她注意到，木门下方的缝隙里，那绺湿漉漉的头发不见了，地上却多了几滴深色的水痕，蜿蜒着通向门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从里面出来过。
她停在离木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仰头看着那串钥匙。最下面的那把铜钥匙，锈迹斑斑，形状和她笔记本水渍里映出的轮廓分毫不差，钥匙柄上还刻着一个模糊的“念”字。
是陈念的钥匙？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钥匙串，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不是冰冷的气流，而是实实在在的触感。
她猛地回头，看到张琪站在身后，脸色惨白，眼睛瞪得溜圆，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
“你疯了？！”张琪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你真的要进去？你忘了昨天看到的东西了吗？”
林晚被她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道：“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一早就不对劲，就跟着你上来了。”张琪的手还在抖，“林晚，我们回去吧，别管这些事了行不行？这地方太邪门了，再待下去我们会出事的！”
林晚看着张琪恐惧的样子，心里也动摇了。可她的目光落在那串钥匙上，又想起笔记本里陈念的纸片、校志上的记录，还有那个无面人影……如果现在退缩，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真相了。
“张琪，你还记得陈念纸片上的字吗？‘水停了’。”林晚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校志里记着，1997年冬天全校停水三天，1998年她就出事了。这肯定不是巧合。”
“那又怎么样？”张琪急道，“就算有关系，也跟我们没关系啊！二十年前的事了，早就该过去了！”
“可它没过去。”林晚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墙面那道SOS划痕，“它还在这里，在提醒我们什么。如果我们现在走了，下次它可能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张琪被她说得一噎，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她也清楚，自从她们踏入这片走廊，就已经被卷进来了。
林晚轻轻挣开张琪的手，伸手取下了那串钥匙。铜钥匙入手冰凉，还带着湿漉漉的潮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她找到那把刻着“念”字的钥匙，深吸一口气，插进了锈迹斑斑的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门内的霉味瞬间涌了出来，比外面浓郁数倍，呛得林晚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张琪，张琪咬着唇，眼神里满是恐惧，却还是往前挪了一步，显然是打算陪她一起进去。
林晚心里一暖，推了推门。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扬起一阵灰尘。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光线，林晚看清了里面的景象——这确实是一间杂物间，堆满了破旧的课桌椅、蒙着布的教具，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蛛网，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而在房间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孤零零的书桌。
那书桌看起来很旧，木质已经发黑，桌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但最显眼的地方，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念”字。
是陈念的书桌。
林晚和张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她们放轻脚步，慢慢走到书桌前。书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但奇怪的是，书桌的一角却异常干净，像是经常被人擦拭。
林晚的目光落在书桌的抽屉上，抽屉是锁着的。她试着把那把“念”字钥匙插进去，果然，锁“咔哒”一声开了。
抽屉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面上画着和陈念纸片背面一样的符号——三个扭曲的弧线。
林晚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日记本，吹掉上面的灰尘，翻开了第一页。
字迹娟秀，和纸片上的潦草截然不同，显然是精心写下的。
“1997年10月15日，晴。
今天三楼西侧的水管又坏了，水漫得到处都是，工人师傅修了一下午才好。不过好奇怪，墙角好像总有淌不完的水，拖干净了又会渗出来，带着股怪怪的味道。”
“1997年11月3日，阴。
晚自习后走楼梯，听到三楼西侧有哭声，像个小女孩。问张伯，张伯说我听错了。可那声音好清楚，就在走廊尽头……”
“1997年12月20日，雪。
学校停水了，说是锅炉坏了。可三楼西侧的地面还是湿的，窗台上总有水往下滴。今天看到一个影子在墙上跑，穿着红衣服，跑得好快……”
林晚一页一页地翻着，日记里记录的事情越来越诡异。陈念似乎很早就注意到了三楼西侧的异常，从水管漏水到奇怪的哭声，再到墙壁上的影子，她的字迹从最初的好奇，逐渐变得慌乱，甚至带着恐惧。
翻到1998年1月的某一页时，字迹突然变得极其潦草，墨水晕开了一大片，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剧烈颤抖。
“1998年1月17日，雨。
它来了！它在水里！水管爆了之后它就来了！它跟着水走！我看到它的脸了！在水里！”
“1998年1月18日，雨。
水停了……它被困住了？在走廊尽头……它在拍门……它想出来……”
“1998年1月19日，阴。
他们要封走廊了……为什么？是想困住它，还是想掩盖什么？我必须告诉别人……可没人信我……它在看着我……它知道我看到了……”
日记到这里就断了。最后一页只有一个字，用红墨水写的，像是血，歪歪扭扭的：“水”。
林晚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真相似乎越来越清晰了——1997年三楼西侧水管爆裂后，“它”随着水出现了。陈念看到了“它”，甚至看到了“它”的脸。1998年全校停水，“它”被“困”在了走廊尽头，而学校封闭走廊，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可陈念最后为什么会死？“它”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张琪突然指着书桌旁的地面，声音发颤：“林、林晚，你看那里……”
林晚低头看去，只见书桌旁的地面上，不知何时渗出了一滩水，正顺着墙角往门口蔓延，水渍经过的地方，墙壁上的白漆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石，像是被水泡过一样。
而那滩水的中央，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是那个没有五官的人影，正从水里缓缓地往上爬。
“啊！”张琪尖叫一声，拉着林晚就往门口跑。
林晚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把日记本塞进怀里，跟着张琪往外冲。她们跑到门口时，林晚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无面人影已经完全从水里站了起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正朝着她们的方向伸出手，嘴里似乎还在哼着那首童谣。
走廊里的白炽灯不知何时又亮了，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林晚看到那扇木门正在自己缓缓关闭，“咔哒”一声，重新锁上了。
那串钥匙，还挂在门把手上，随着门的晃动轻轻摇摆。
两人一口气跑到一楼，直到冲出教学楼，站在阳光下，才敢停下来喘气。林晚低头看向怀里的日记本，封面已经变得湿漉漉的，带着那股熟悉的霉味。
她知道，她们惊动了“它”。
那个从水里来的“东西”，不再满足于被困在走廊尽头了。
而那本日记，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最后一块拼图。
林晚握紧了日记本，抬头看向教学楼三楼西侧的方向，那里的窗户紧闭着，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窥视着她们。
她隐隐有种感觉，“它”的目标，或许从来都不是陈念。
而是能看到“它”、能听到“它”的人。
比如，现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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