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
蝶屋的庭院里安静得过分,空气里飘着一股紫藤花的味道。
甜得发腻,浓得化不开。
这股味道让富冈义勇胸口发闷。
蝶屋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
他知道这个规矩,但还是来了。
他穿过庭院,熟门熟路地朝着那个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走过去。
那是蝴蝶忍的药房。
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很轻,但足够清晰。
药房内,蝴蝶忍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面前摆着一排小小的玻璃瓶。
她刚刚喝下了最后一剂,药液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然后慢慢渗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变化,那些积累了一年多的毒素,在今夜达到了平衡。
她,蝴蝶忍,将自己炼成了一味剧毒。
听到门外那个熟悉的,平稳的脚步声,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收进一个带锁的木盒里。
等她做完这一切,转过身时,那副温柔的微笑已经重新挂回了脸上。
门被轻轻推开。
富冈义勇站在门口,穿着他那件羽织,半张脸在阴影里。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蝴蝶忍也看着他,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带着她惯有的揶揄。
“哎呀,这不是水柱大人吗?这么晚了,是迷路到我这小小的蝶屋来了吗?”
富冈义勇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他只是走进了房间,目光在那些药架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回她身上。
房间里很沉默。
蝴蝶忍也不催他,就那么笑盈盈的站着,等着他开口。
她知道,让富冈义勇主动找人说话,比让他去砍一百只鬼都难。
过了很久。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的刀……好像有点钝了。”
声音很低,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很生硬。
蝴蝶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水柱的刀,钝了?
这借口,蹩脚的让她想笑。
但她最终只是轻笑了一声,朝着他伸出手。
“是吗?那可真是稀奇呢。请让我看看吧,富冈先生。”
富冈义勇默默解下腰间的日轮刀,递了过去。
忍接过刀鞘,入手冰凉。
她抽出那把深蓝色的刀,刀身在灯火下泛着水一样的光,锋刃锐利,没有半分“钝”了的痕迹。
她的指尖顺着冰冷的刀锋,从刀镡缓缓划向刀尖。
那股金属的寒气,仿佛能透过她的指腹,凉到心脏里去。
富冈义勇的视线,却落在了她的手上。
那双手,太冰了。
他只是在刀柄交接的一瞬间触碰到,就感觉那股凉意钻进了自己的皮肤里。
她的手,不像一个活人的手。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她的脸上。
灯光下,她脸上的皮肤白的有些过分,嘴唇也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淡淡的粉白。
他胸口那股不安,又开始翻涌。
他想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想问她,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他想问她,你……还好吗?
可是话到了嘴边,出口的却是另一句。
“你这里……药味好呛。”
蝴蝶忍擦拭刀身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了动作。
她抬起眼,对他展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哎呀,没办法嘛。为了能让那些鬼,死的更痛苦一点,总要多下点猛料才行呀。”
她的声音轻快,像个小女孩。
可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死寂。
富冈义勇看着那样的眼神,呼吸一窒。
他听不懂她话里真正的意思,但他的直觉在疯狂的发出警报。
危险。
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
她自身正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蝴蝶忍仔仔细细的用棉布擦拭着刀身,又涂上保养的丁子油。
做完这一切,她将日轮刀收回刀鞘,递还给他。
“好了,富冈先生。”
富冈义勇伸手去接。
就在两人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忍的手指微微一偏,光洁的指腹,不经意的,轻轻擦过了他的手背。
那一下接触,冰的富冈义勇的心脏猛的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