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淼淼看着身旁自我否定的好友，忽然收起所有玩笑的神色，双手扶住檀槿宁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檀槿宁，你再这样说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她一字一句，清晰又坚定：“你看看你，长得好看，成绩顶尖，会唱歌会跳舞，体育也不在话下。在你擅长的所有领域里，你比谁都自信，都知道要努力去争取。怎么偏偏到了‘被喜欢’这件事上，你就把自己全盘否定了呢？”
“暗恋这个玩意，它本身就会让人变得自卑。它像一面扭曲的镜子，照得我们都看不见自己真正的样子了。”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心疼，“但是宁宁，我一点都不想让你被这种感觉打败。你相信我，也相信一下那个能被祁砚舟看到的你自己——”
“你真的很好，很好。”
檀槿宁怔怔地看着好友，眼眶瞬间就红了。所有强装的镇定和苦涩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祝淼淼的腰，把发烫的脸颊埋在她肩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承诺又像撒娇：
“好～我下次不说了。”
阳光把两个女孩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暖终于一点点驱散了心底的寒凉。
班主任吴玉笑着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檀槿宁的肩膀：“等会儿八百米，加油啊。”
檀槿宁故作虚弱地靠向祝淼淼，耍宝道：“老班，您可千万别对我抱太大希望。我现在不比高一那会儿了，身体都僵硬啦！”
吴玉被她逗笑，顺手从兜里掏出把小梳子，自然地帮她梳理刚才挤乱了的碎发：“一天天的，说话没个正形。”
一旁的祝淼淼早已举起相机录下这有爱的一幕，嘴里还不忘吐槽：“不过说真的，为什么要把女生八百米安排这么早啊？太阳都没挪到位呢，校长在想什……”
“嘘——”吴玉老师反应极快，笑着伸手虚虚地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小祖宗，这话可不敢乱说，你想让我去校长办公室喝茶啊？”
祝淼淼立刻在嘴边比了个拉链的手势，眼睛弯成了月牙，含糊道：“……我闭嘴。”
轮到女子八百米上场，所有同学都挤到观众席最前方，翘首以盼。
檀槿宁站在起点，正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试图平复紧张的心跳。
就在这时，主席台的广播里，主持人清晰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了操场的每一个角落：
“下面播报，高二（6）班来稿——”
檀槿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主持人用饱含深情（且略显做作）的语调念道：“致我班的运动员：不求你展翅高飞，只求你注意安全。我们永远在你身后等着你。——你的班主任，吴玉。”
稿子念完的瞬间，全场先是静默，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哇哦——老班太会了！”
“六班这班风，爱了爱了！”
檀槿宁只觉得“轰”地一下，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她猛地抬手捂住发烫的脸，恨不得原地消失。
救命啊……这也太尴尬了吧！
老班您这份爱也太沉重了！这哪是加油，这分明是公开处刑啊！
她甚至能感觉到隔壁跑道其他班选手投来的、带着笑意的目光。
然而，在一片起哄声中，在那几乎要淹没她的尴尬底下，一丝滚烫的暖流，却笨拙地、固执地，戳中了她的心窝。
吴玉扒在跑道最内侧的围栏上，目光紧紧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声音已经喊得有些沙哑：“檀槿宁！加油！加油！”
等所有选手从面前跑过，她毫不犹豫，利落地弯腰钻过围栏，快步冲进内场，沿着跑道边缘跟着跑了起来。
几个六班的同学见状，也立刻呼啦啦地翻过围栏，汇成一支小小的陪跑队伍。
“宁宁坚持住！最后一圈了！”
檀槿宁感觉肺部像破风箱一样灼痛，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世界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可就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听见了那片属于她的呐喊。她咬紧牙关，凭着最后一口气，猛地开始冲刺，朝着那条模糊的终点线拼命跑去。
刚冲过终点，她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眼看就要栽倒。
一直紧跟在侧的吴玉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接在了怀里。
“好样的！好样的！”吴玉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这时，裁判拿着记录本高声问道：“谁是檀槿宁？”
吴玉半扶半抱着怀里虚脱的人，朝裁判示意：“这儿！老师，她就是！”
话音未落，跑去查看成绩的祝淼淼举着登记表，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回来，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拔得老高，几乎破了音：
“第一！老班！宁宁是第一！她是第一名啊！”
冲过终点的疲惫让她几乎脱力。
檀槿宁没有直接回喧闹的班级营地，而是在终点线附近找了块干净的草坪，独自坐了下来，将发烫的脸颊埋在臂弯里轻轻喘息。
班级的喧闹像是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直到一瓶贴着她的矿泉水，蓦地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
她抬头，逆着光，看见了去而复返的祁砚舟。
“喝点？”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檀槿宁有些惊喜，伸手去接：“谢谢。”
祁砚舟却手腕一转，抢先一步替她拧开了瓶盖，才重新递过来。
“很棒，第一名。”他看着她，很认真地说。
檀槿宁心跳快了几拍，接过水喝了一口，清凉滑过喉咙，也让她鼓起勇气问：“你看了比赛？”
“看了。”祁砚舟很自然地在离她不远不近的草坪上坐下，目光沉静而坦诚，“从头到尾，没落下。”
一阵风恰好在此时吹过，拂起她颊边汗湿的碎发，黏在侧脸上。
祁砚舟看着那缕头发，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了一下。
下一刻，他已下意识倾身，伸手过去，用指尖轻轻将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
动作完成的瞬间，两人都怔住了。
祁砚舟猛地缩回手，耳根瞬间红透，眼神慌乱地看向别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
“那个……看你头发乱了，就……不好意思。”
檀槿宁低着头，感觉被他指尖碰过的耳廓还在发烫，声音轻得像呓语：“没事……谢谢。”
不想暗恋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祁砚舟脑海里猛地跳出这个念头。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喜欢，几乎要破笼而出。
可是……不暗恋的话，我们万一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呢？
才刚刚认识。
滚烫的冲动被理智的冷水浇下，只剩下愈演愈烈的挣扎。
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忽然萦绕过来。
檀槿宁拿出护手霜，低头默默挤了一些在手背上揉开。
清甜的气息让她忽然想到什么，动作顿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白色的软管递向他，小声问道：“那个……你要擦吗？”
“要。”
祁砚舟应得很快，身体下意识地朝她坐近了一点。
然而，他却没有伸手去接那只软管。
他只是将它轻轻拿过，放到一旁的草坪上，然后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一下她刚刚涂好护手霜的手背。
指尖沾上那点莹润的、带着她体温和香气的乳霜。
他收回手，低声说：
“谢谢。”
檀槿宁倏地低下头，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全是刚才那短暂却清晰的触感——一双骨节分明、带着凉意的手，那样轻又那样刻意地，蹭过她的手背。
这细微的动作，比任何直白的话语都更让她心慌意乱。
祁砚舟看着她沉默发顶，刚才鼓起的勇气迅速消散，被一阵慌乱取代。他是不是太冒失了？是不是吓到她了？
“那个……”他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是不是觉得我……越界了？你……不喜欢这样？”
檀槿宁猛地抬起头。
撞入他带着不安和认真询问的眼底，她心头一颤，所有纷乱的思绪瞬间找到了出口。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清晰：
“没有。”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句，最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坦诚，“就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句坦诚，像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祁砚舟眼底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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