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朝,金銮殿。
叛乱平息后的第三日,皇帝于金銮殿上论功行赏。
贺峻霖身着崭新的镇国将军铠甲,玄甲鎏金,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他跪在百官之首,听着陈公公尖细的嗓音:“……镇国将军贺峻霖,忠勇可嘉,平定叛乱,功在社稷,晋封‘定远侯’,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世袭罔替!”
“臣,谢陛下隆恩。”贺峻霖叩首,声音沉稳。
“丞相严浩翔,智谋超群,护驾有功,晋封‘忠勤伯’,加太子太傅,参赞机务,与朕共治天下!”
严浩翔跪在贺峻霖身侧,月白朝服上绣着精致的云纹,他叩首时姿态优雅,声音清朗:“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百官山呼万岁,贺峻霖与严浩翔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笑意。
他们终于站到了权力的中心。
然而,当他们接过圣旨时,指尖不经意相触,那丝笑意却瞬间凝固。
贺峻霖的指尖冰凉,严浩翔的指尖微颤。
他们都明白,从今日起,他们的路,不再只是夫妻,更是君臣,是盟友,也是……潜在的对手。
贺府,如今已是侯府。
门庭若市,贺峻霖的门前堆满了各路官员送来的贺礼。
贺峻霖坐在主位上,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珍玩,冷笑一声:“都给我扔出去!”
管家苦着脸:“侯爷,这……这不太好吧?这些都是朝中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扔出去!”贺峻霖一拍桌子,“我贺峻霖要的东西,自己会拿,不稀罕他们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起身,走向后院,“告诉他们,以后再送这些东西,就别怪我不客气!”
后院,严浩翔正在浇花。
他穿着一身素色常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贺峻霖的脚步顿了顿,心中的烦躁莫名消散了几分。
“在忙呢?”他走过去,接过严浩翔手中的水壶。
严浩翔抬头,对他笑了笑:“听说你把客人都赶走了?”
贺峻霖“嗯”了一声,将水壶放在一边:“一群趋炎附势之徒,看着就烦。”
严浩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可你如今是定远侯,是朝中重臣,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贺峻霖皱眉:“你想说什么?”
严浩翔看着他,目光深邃:“贺峻霖,我们得学会‘收’。收起我们的锋芒,收起我们的脾气,学会……利用他们。”
贺峻霖沉默了。
他知道严浩翔说得对,可他就是不甘心。
“严浩翔,”他低声说,“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
严浩翔叹了口气,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我也不想。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他靠在贺峻霖肩上,轻声道:“为了守住我们想要的,有时候,必须变得不像自己。”
贺峻霖揽住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没有说话。
他知道,严浩翔说的是对的。
可他还是不甘心。
三日后,朝堂议事。
皇帝提出要改革税制,减轻江南灾民的负担。
户部尚书张大人的余党,礼部侍郎王大人立刻跳出来反对:“陛下,万万不可啊!江南刚经历水患,若再减税,国库如何支撑?”
他看向贺峻霖,皮笑肉不笑:“定远侯,您是武将,可能不太懂这些。可您也得为国库着想啊。”
贺峻霖冷笑:“王大人,我虽是武将,却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江南灾民若活不下去,下一个造反的,就不只是张大人了。”
王大人语塞,又看向严浩翔:“忠勤伯,您觉得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严浩翔身上。
他是丞相,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的一句话,能决定税制改革的成败。
严浩翔站在殿中,神色平静:“臣以为,王大人所言,亦有道理。”
贺峻霖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严浩翔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江南减税,国库空虚,这是事实。可若不减税,民心不稳,亦是事实。”
他顿了顿,看向皇帝:“陛下,臣建议,江南减税,但同时,对世家大族加征‘富户捐’,以补国库之不足。”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世家大族,是朝堂的根基,向他们加征赋税,无异于与虎谋皮。
王大人立刻跳出来反对:“陛下!万万不可!世家大族乃国之栋梁,怎能加征赋税?”
其他世家官员也纷纷附和:“是啊陛下!忠勤伯这是要断我们的生路啊!”
皇帝皱眉,看向贺峻霖:“定远侯,你以为如何?”
贺峻霖站在殿中,看着严浩翔,又看看那些义愤填膺的世家官员,心中一片混乱。
他知道,严浩翔的计策是对的,可他也知道,这个计策会得罪整个世家集团,包括……严家自己。
严浩翔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在向我示好,还是……在向他的家族宣战?
“贺峻霖,”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意见呢?”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臣……附议。”
他看向严浩翔,目光坚定:“臣以为,忠勤伯所言极是。江南减税,富户捐税,此乃两全之策。”
严浩翔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笑意。
王大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这是要毁了大晟朝啊!”
皇帝一拍龙椅:“够了!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退朝后,宫道上。
严浩翔快步追上贺峻霖:“贺峻霖,你等等。”
贺峻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严浩翔明知故问。
“为什么要提出‘富户捐’?”贺峻霖的声音有些激动,“你明知道,这会得罪你的家族,得罪整个世家集团!”
严浩翔笑了:“我以为,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贺峻霖吼道,“明白你是在利用我?明白你是在向你的家族证明,你比我更狠?”
严浩翔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贺峻霖,眼神逐渐冰冷:“贺峻霖,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是丞相,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晟朝。如果你觉得我在利用你,那……随你便。”
他转身要走,贺峻霖却抓住他的手腕:“严浩翔,你给我站住!”
严浩翔回头,眼中含泪:“贺峻霖,你放开我。”
贺峻霖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泪,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
他松开手,声音低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严浩翔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
贺峻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他知道,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裂隙。
一道,比任何敌人都要可怕的裂隙。
当夜,严府。
严崇将一个茶杯摔得粉碎:“逆子!你竟敢提出‘富户捐’,你是不是想让整个严家都跟着你陪葬!”
严浩翔跪在堂下,神色平静:“父亲,这是为了大晟朝,也是为了严家。”
“放屁!”严崇怒吼,“你是为了贺峻霖那个小子吧?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忘了你是谁的儿子了?”
严浩翔抬头,看着严崇,目光坚定:“父亲,我是严浩翔,是大晟朝的丞相。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晟朝。”
“你……”严崇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爷,世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皇帝身边的陈公公,脸色凝重。
“陛下口谕,宣忠勤伯严浩翔,即刻入宫。”
严浩翔起身,跟着陈公公往外走。
严崇在他身后吼道:“逆子!你要是敢再帮贺峻霖,就别再认我这个父亲!”
严浩翔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御书房。
皇帝坐在案后,脸色阴沉。
“严浩翔,”他声音冰冷,“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严浩翔跪下:“臣不知。”
“不知?”皇帝将一份奏折扔在他面前,“你自己看!”
奏折上,是弹劾严浩翔的奏章,说他勾结贺峻霖,意图谋反。
“陛下,”严浩翔看完,平静地说,“这是诬告。”
“诬告?”皇帝冷笑,“那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奏章弹劾你?”
严浩翔抬头,直视皇帝:“因为臣动了他们的利益。陛下,臣提出‘富户捐’,是为了大晟朝,可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他们这是在报复。”
皇帝沉默了。
他知道严浩翔说的是实话。
可这些奏章,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对严浩翔,对贺峻霖,产生了怀疑。
“严浩翔,”他轻声说,“你走吧。”
严浩翔愣住:“陛下?”
“朕累了,”皇帝揉了揉眉心,“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容朕想想。”
严浩翔看着皇帝,忽然觉得,这个曾经信任他的君王,如今,也变得陌生了。
他缓缓起身,退出御书房。
门外,贺峻霖正站在那里。
他看见严浩翔,立刻迎上来:“严浩翔,你没事吧?陛下他……”
严浩翔看着他,忽然笑了:“贺峻霖,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贺峻霖愣住。
严浩翔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我们以为,我们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可我们忘了,这个世界,也会改变我们。”
他看向贺峻霖,眼中满是疲惫:“贺峻霖,我好累。”
贺峻霖看着他,心中一阵刺痛。
他走上前,将严浩翔揽入怀中:“别怕,有我在。”
严浩翔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知道,他们的路,越来越难了。
可他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