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浓云遮蔽,山林里漆黑一片,只有风声穿过枯枝,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
莲花楼孤零零地停在林间空地上,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方多病裹紧被子,翻来覆去,白天李莲花讲的那个书生遇鬼的故事,还有那张紧贴窗纸的惨白鬼脸,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越是告诉自己那是假的,那画面就越是清晰。
吱嘎——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老旧门轴转动的声音,从莲花楼外传来。
方多病浑身一僵,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脏咚咚直跳。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外面只有风声。
方多病“是风,肯定是风吹的……”
他小声安慰自己,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就在这时——
叩……叩叩……
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清晰的敲击声,突兀地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是直接敲在了方多病的心尖上。
那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的窗户外!
方多病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他猛地坐起身,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窗户,声音都带了颤音。
方多病“谁……谁在外面?!”
没有回应。
只有那“叩、叩、叩”的敲击声,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毛。
冷汗顺着方多病的额角滑落。他想起话本里说的,鬼魂敲门,不能应,也不能开!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出声,整个人缩成一团,往床榻最里面蹭去,恨不得嵌进墙壁里。
那敲击声持续了约莫十几下,忽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刚才的敲击声更让人窒息。
方多病连大气都不敢喘,竖着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沙……沙沙……
是脚步声!极轻极缓,像是有人拖着脚步,在莲花楼的外围走动。
那声音绕着小楼,时远时近。
方多病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颤抖着手摸向枕边的尔雅剑,冰凉的剑柄让他稍微找回了一点勇气,但更多的是无助。
武功再高,对着看不见摸不着的“鬼”,有什么用?
那脚步声在他门口徘徊了片刻。
然后——
吱呀——
他房间的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狭长的黑影从门缝里透了进来。紧接着,一个模糊的,似乎没有具体形状的白影,悄无声息地从门缝滑了进来!
它很高大,几乎顶着门框,宽大的白色布料拖曳在地上,移动时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声响。
它没有脸,或者说,在极度的黑暗和恐惧中,方多病根本看不清它的脸!
方多病“啊——!!!”
方多病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也顾不上什么剑法招式了,把手里的尔雅剑连着剑鞘一起朝着那白影狠狠扔了过去。
自己则连滚带爬地跳下床,鞋子都顾不上穿,疯了一样冲出房间,嘴里语无伦次地大喊。
方多病“鬼!有鬼啊!!”
方多病“李莲花!救命!!!”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头撞进了对面李莲花的房间,死死抓住刚刚被惊醒、正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李莲花的胳膊,把脸埋在他胳膊后面,浑身抖得像筛糠。
方多病“有……有鬼!白色的!进来了!在我房里!”
他带着哭腔喊道。
李莲花被他撞得晃了一下。
听着他惊恐万状的描述,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轻轻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语气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无奈。
李莲花“方少侠,冷静点,世上哪来的鬼?”
方多病“真的有!我看见了!”
方多病“它它还敲门!走路没声音!”
方多病激动地比划着,死活不敢回头看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也开了。
笛飞声沉着脸走了出来,显然也是被方多病那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吵醒的。
他看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方多病,又瞥向方多病那空无一物的房门,眉头微蹙。
李莲花“去看看。”
李莲花示意了一下。
笛飞声没说话,径直走到方多病房门口,朝里面扫了一眼。
地上,只有被方多病扔出去的尔雅剑静静躺着。
窗户关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
笛飞声“什么都没有。”
笛飞声回头冷冷道。
方多病“不可能!它明明进来了!”
方多病从李莲花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张望。
李莲花叹了口气,扶着吓得腿软的方多病,一起走到他的房间。
灯被点亮,房间里一切如常,除了被主人抛弃的佩剑和凌乱的被褥,没有任何鬼影。
李莲花“看来方少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李莲花弯腰捡起尔雅剑,递还给惊魂未定的方多病。
方多病接过剑,紧紧抱在怀里,脸色依旧苍白,嘴里喃喃。
方多病“我真的看见了……白色的,飘进来的……”
笛飞声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最后落在窗棂某处一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细小勾痕上,又看了看李莲花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眼神微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这一夜,方多病是死活不敢一个人睡了,抱着被子挤在李莲花房间的脚踏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而第二天清晨,方多病在自己房间窗外的地上,发现了几片被踩进泥土里的细碎的核桃壳。
他看着那核桃壳,又想起昨夜笛飞声那声冷哼和李莲花过于淡定的反应,一个荒谬的念头渐渐浮上心头……
他猛地扭头,看向正在不远处空地上若无其事练功的笛飞声,又看看正在慢悠悠煮粥的李莲花,气得鼻子都歪了!
方多病“李——莲——花!”
方多病“是不是你又让阿飞装神弄鬼吓唬我!!!”
他的怒吼声,惊起了林间的一群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