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庄的荷花开了满池,却盖不住满府的缟素与愁云。
李莲花本不想带绵绵来。这案子太诡异,半月内三名新娘接连溺死在荷花池,死状凄惨,他怕吓着小东西。可绵绵抱着他大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奶音带着哭腔:“哥哥不要丢下崽崽……崽崽会怕怕……”
方多病立刻帮腔,拍着胸脯保证:“带着吧!我会保护她的!我的剑超快!”
李莲花看看绵绵,又看看方多病,叹了口气。他掏出一件改小的蓑衣,把绵绵裹成个小粽子,只露出一张小脸:“跟着可以,不许乱跑,不许乱说话。”
“嗯嗯!”绵绵点头如捣蒜,小脑袋在蓑衣里晃啊晃,“崽崽超乖!不乱说!”
采莲庄内,愁云惨淡。庄主郭乾请来的江湖术士正在池边做法,桃木剑挥舞得虎虎生风,声称是“水鬼索命,需要献祭童男童女”。方多病冷笑一声,拔剑就要拆穿这骗子,被李莲花拉住。
“不急,”他低声说,说话间碧茶毒让他对阴寒之气格外敏感,他能感觉到荷花池底确实有问题,“先找证据。”
绵绵被李莲花抱在怀里,小脑袋转来转去,突然指着荷花池深处,脆生生地说:“姐姐在哭哭。”
全场死寂。
李莲花和方多病同时僵住。
“什么姐姐?”方多病蹲下来,压低声音问。
“穿红嫁衣的姐姐,”绵绵咬着手指,声音天真又笃定,“她说水水好冷,想回家家……”
郭乾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哪来的小娃娃,胡说八道!来人,把她赶出去!”
两名家丁冲过来,李莲花侧身一步,将绵绵护在身后,脸上还是那副懒散的笑:“庄主息怒,小孩子乱说话,当不得真。”可他抱着绵绵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当晚,月黑风高。
李莲花独自去荷花池查探。碧茶毒让他对阴寒之气格外敏感,池水确实有问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腐臭。他正要伸手探水——
“哥哥不要!”
绵绵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死死抱住他的小腿,小脸蛋吓得发白,“水水坏坏!有黑黑的东西!”
李莲花皱眉,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不是让你跟方哥哥在屋里待着?”
“方哥哥睡着了,”绵绵委屈地瘪嘴,小手指绞着衣角,“崽崽怕怕,怕哥哥被坏水水抓走。”
她指着池塘深处,声音发颤:“里面有好多黑丝丝,缠着红姐姐,不让姐姐走。”
李莲花心中一动。他想起绵绵之前说的“面面有爱的味道”,想起她靠近时碧茶毒的平息,想起她白天那句“姐姐在哭哭”。
这个小东西,似乎真的能看见什么。
“那怎么办?”他低声问,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绵绵歪头想了想,从他怀里滑下来,走到池边。她伸出小手,掌心向上,奶声奶气地喊:“姐姐过来,崽崽保护你!崽崽超厉害哒!”
一阵冷风吹过,荷花池水泛起诡异的涟漪。
李莲花瞳孔骤缩——他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的虚影,从水中缓缓升起,面容惨白,七窍流血,却带着解脱的笑意。那女子停在绵绵面前,缓缓行了个礼。
绵绵回头,对李莲花说:“姐姐说,是郭叔叔推她下去的。叔叔怕她告诉别人一个大秘密,所以……”
“所以她才找替身,想拉人垫背?”李莲花接话,声音冷静。
“嗯嗯!”绵绵点头,又摇头,“但姐姐不想害人了,她说崽崽身上有光光,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她想回家家,想投胎找女儿。”
李莲花看着绵绵。月光下,小团子身上似乎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像个小菩萨,又像个小太阳。
第二天升堂,李莲花拿出证据,指出庄主郭乾为保家族秘宝,杀害知晓秘密的新娘。郭乾恼羞成怒,拔刀扑向李莲花,刀锋映着寒光——
“坏坏不许欺负崽崽的人!”
绵绵突然挡在李莲花面前,小手指着郭乾,眼睛瞪得溜圆,小奶音气得发抖。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郭乾的刀,在离绵绵三寸的地方,生生停住了。不是他不想动,是动不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定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还维持着狰狞,身体却像被琥珀封住的虫子,动弹不得。
全场死寂。
方多病冲进来,看到的就是绵绵叉着小腰,气鼓鼓地“保护”李莲花的场景。
他咽了口口水,默默收剑。
……这小娃娃,好像比他这个天机山庄少主,还厉害那么一点点。
郭乾被制服后,绵绵跑到荷花池边,对着空气挥挥手:“姐姐再见,回家家要开心心哦!不要再哭哭啦!”
池水波动,像是在回应她,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像是感激的泪水。
结案后,回莲花楼的路上,方多病背着睡着的绵绵,小声问:“李莲花,她到底是什么人?你别跟我说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李莲花看着绵绵的睡颜,她的小手环着方多病脖子,嘴里还念叨:“哥哥香香……方糖糖哥哥也香香……”
“不知道。”他轻声说,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但她说,她是我的崽崽。”
方多病没再追问,只是把绵绵背得更稳,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李莲花跟在身后,第一次抬手,轻轻碰了碰绵绵的头发。
柔软得像云朵,温暖得像阳光。
他想起十年前,自己也有个想保护的人。可那个人,死在了他面前,死在他怀里,说他来迟了。
那一次,他没能护住。
这一次……
他看着绵绵安稳的睡颜,指尖微颤,在心里说:
这一次,他会护住的。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