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宴会后街的路灯忽明忽暗，她被几个醉汉拦住，是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救了她。
他送她去酒店时，衬衫上的雪松味和眼前的司煜宸一模一样，连说话时低沉的语调都分毫不差……
酒店柔软的地毯，他衬衫上掉落的袖扣，上面刻着极小的“Y.C”；第二天清晨床头柜上的字条，字迹冷硬如他的人：“有事联系助理”，下面压着的现金厚得像块砖头。
那时她只当是一场荒唐的意外，从未想过会留下痕迹，更没想过那个只记得模糊轮廓的男人，竟是A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司氏总裁。
沈知知不……不可能……
沈知知摇着头，头发乱得像团草，眼泪糊了满脸。
沈知知柠宝的爸爸怎么会是你？
她不是怀疑，是不敢信，像她这样住在城中村的单亲妈妈，和司煜宸之间隔着的，是云泥之别。
司煜宸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三年前那个雨夜的细节早已模糊，只记得她哭红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还有他第二天醒来时，床单上那抹刺目的红。
司振雄手术车来了。
司振雄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护士推着手术车从ICU出来，柠宝躺在上面，小脸被氧气罩遮去大半，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乌溜溜的，正茫然地转着。
当她的目光扫到沈知知时，突然亮了亮，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奶声奶气地喊。
柠宝妈妈……
那声音细若蚊蚋，却像根针狠狠扎进沈知知心里。
她扑过去想抓住那只小手，却被护士拦住。
任何人家属请留步，孩子要进手术室了。
沈知知柠宝！
沈知知的哭声陡然拔高，指甲抠着推车的边缘，指节泛白。
沈知知别怕，妈妈在外面等你！你乖乖听话，做完手术妈妈给你买草莓蛋糕，很大很大的那种！
柠宝眨了眨眼，似乎听懂了，小手指了指司煜宸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嘴唇动了动。
沈知知看懂了，她是在问“那个叔叔是谁”，可她现在脑子乱成一团，根本说不出话。
手术车被推进手术室的瞬间，柠宝突然哭了，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像是在找妈妈。
沈知知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突然崩溃地蹲在地上，哭得几乎昏厥。
沈知知我的柠宝……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保护好你……
司煜宸站在旁边，看着她单薄的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心里莫名发紧。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
司煜宸手术会顺利的，医生是最好的。
沈知知没接纸巾，只是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沈知知如果……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司煜宸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句话不是气话，是一个母亲的绝望。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郑重。
司煜宸不会的。
司振雄把沈知知扶到长椅上坐下，自己则在旁边来回踱步。
红木拐杖敲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他看了眼低头沉默的司煜宸，又看了眼盯着手术室门发呆的沈知知，心里已有了计较——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司家的，司煜宸都脱不了干系，必须给人家娘俩一个交代。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沈知知数着秒，数到一千八百下时，窗外的天彻底黑透了，城市的灯火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司煜宸接了个电话，是公司的紧急会议，他只说了句“推迟，等我消息”就挂断了。
司振雄看在眼里，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这小子，总算有点当爹的样子了。
三个小时零十五分钟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
任何人手术很成功，颅内出血已经清理干净，水肿也控制住了。
任何人后续只要好好护理，应该不会留后遗症。
沈知知真的？
沈知知猛地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司煜宸伸手扶了她一把，她却像触电似的躲开了。
任何人真的。
医生点点头。
任何人孩子很坚强，麻醉醒了也没怎么哭，就是一直念叨着‘妈妈’。
沈知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沈知知谢谢医生！太谢谢您了！
司振雄长长舒了口气，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磕，像是在宣告什么。
司振雄好！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最好的病房，再让张妈炖点鸽子汤，给孩子补补身子。
司煜宸看着被护士推回ICU的柠宝，小家伙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小脸上没什么血色，却透着股机灵劲儿。
他突然觉得，心里那块空了很久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沈知知望着ICU的方向，双手合十，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沈知知柠宝，以后妈妈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