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指尖离那颗血瞳不过半寸。它悬在暗格中央，像被无形的手托着，眼白处布满细密的血管纹路，虹膜是浓稠的墨色，中间一点金芒忽闪。
"别碰！"
洛青璃的剑光从斜刺里劈来，擦过我耳畔。冰渣四溅，我踉跄后退，掌心贴到身后石碑。寒气顺着胳膊往上爬，和先前黑气留下的刺骨寒意混作一团。
白芷已经跪在暗格前。她双手撑着冰面，发丝垂落遮住半张脸，但我知道她在哭——她肩膀在抖，鼻尖不断抽动。那颗血瞳突然转动，正对着她。
"来..."
嘶哑的声音钻进耳朵。我下意识捂住头，却发现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它在我颅骨里震荡，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着脑仁。
"他在叫我..."白芷抬起脸，泪痕未干，嘴角却带着笑，"他说要带我走..."
夜霜的匕首抵上她脖颈。银刃映着雪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你疯了？"夜霜声音比刀还冷，"这是玄无极的诱饵。"
血瞳又转了半圈。这次对准了我，金芒暴涨。刹那间，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现：柳长歌握着染血玉简倒下、医仙谷老者化作飞灰、还有...林烬抱着白芷说"活下去"。
"啊！"
我抱着头蹲下，指甲深深掐进太阳穴。那些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得像亲身经历过。我记得那天药香弥漫，记得白芷睫毛上的霜花，记得林烬最后看我的眼神。
"他救过我..."白芷突然站起，冲着洛青璃尖叫，"你们都忘了吗？是他教会我看透药性，是他在我被诬陷时站出来，是他..."
"我们记得。"洛青璃收剑入鞘，指节发白，"但也正因为我们记得，才不能让你过去。"
血瞳忽明忽暗。每当它亮起，我就听见那个声音："来..."每次熄灭，耳边就只剩白芷断断续续的啜泣。
"他已经死了。"夜霜收回匕首，转身背对我们，"死在医仙谷那晚。"
风卷起她的斗篷下摆，露出腰间悬挂的半块玉佩——那是林烬留给她的信物。我忽然想起那天逃亡路上，她也这样冷漠地说过同样的话。那时白芷刚服下回魂露，躺在林烬怀里像个孩子。
白芷扑向暗格的动作快得像道闪电。我伸手去抓她衣角，只扯下半截袖子。洛青璃的剑光比我还快，斩断她前面的空气，却没能阻止血瞳发出笑声。
"来..."
那声音不再嘶哑，变得清晰。我听出来了，确实是林烬的声音，但又掺着玄无极的阴冷。白芷的手指已经触到血瞳表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住手！"
洛青璃一脚踹翻暗格边的石柱。整座钟台都在晃动，积雪簌簌而落。血瞳在震动中漂浮起来，离我们更近了。我看见瞳孔深处有东西在流转，像是星辰，又像是火焰。
"你们看不见吗？"白芷回头，脸上还挂着泪，但眼神亮得吓人，"他还在等我们..."
暗格突然喷出黑气。这次不同，黑气里裹着血腥味，呛得人喉咙发紧。夜霜捂住口鼻往后退，匕首已经出鞘。洛青璃挥剑斩开黑雾，剑气在空中划出道弧线。
我冲上前拽住白芷胳膊。她的皮肤很凉，脉搏跳得厉害。指尖传来她手腕上伤疤的触感——那是在医仙谷留下的，她说是为了给我调配止痛药才弄伤的。
"放手！"她甩开我，却没完全挣脱，"你知道他对我意味着什么..."
血瞳突然大亮。金芒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把两人的影子融成一片。我听见自己心跳声，也听见她急促的呼吸。
"我记得..."我轻声说，"那天你也是这样抓着我，说对不起。"
暗格深处传来闷响。血瞳剧烈颤动，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我看见里面闪过熟悉的画面：白芷在丹阁教我辨认药材，洛青璃在北域雪地练剑，夜霜在竹林擦拭匕首...
"林烬..."白芷突然安静下来，手指微微颤抖，"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洛青璃的剑尖挑起一缕黑气。剑身刻着的符文泛起微光，将黑气逼退。她耳后的胎记在强光下若隐若现，像融化的雪水。
"够了。"她咬破指尖，在剑脊抹出血痕，"这不是他。"
血瞳发出尖啸。声音穿透鼓膜，直往骨头缝里钻。我松开白芷，捂住耳朵蹲下。她没躲，任由尖啸声撕扯身体。夜霜的匕首突然出手，直取血瞳核心。
"不要！"
白芷的尖叫和夜霜的冷笑同时响起。匕首擦过血瞳表面，溅出几点猩红。那些血珠落在冰面上，滋滋作响，烧出焦黑的痕迹。
我闻到了肉的味道。
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味道太熟悉，是活人被火烧焦的气息。
"你们闻到了吗..."我喃喃自语，喉头发紧。
血瞳开始萎缩。金芒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斑。白芷跌坐在冰面上，看着那点光斑渐渐消失。
"为什么..."她伸手去抓飘散的黑雾，"为什么不等我说完..."
暗格突然闭合。石板重重砸下，震得地面发颤。最后一丝光斑消失前，我听见血瞳说出两个字：
"未亡..."
风雪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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