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eaper.05
暗河的无名者,终其一生都在奔赴一场名为“鬼哭渊”的厮杀。
那不是寻常的试炼,是尸山血海的筛选,是将同类视作草芥的屠戮。
唯有从鬼哭渊活着走出来的人,才有资格褪去“无名者”的烙印,拥有属于自己的姓氏,踏入苏、慕、谢三家,习得真正的本领。
三家各有专攻,壁垒分明。
苏家擅剑,剑招凌厉果决,招招致命,是暗河最锋利的刃,历来出顶尖的暗杀剑客。
谢家擅刀,刀法沉猛霸道,兼具刚柔,近身搏杀无人能及,是暗河最厚重的盾与矛。
慕家则擅医毒秘术,一手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一手毒术能于无形间取人性命,神秘莫测,是暗河最隐秘的底牌。
三家都由大家长统领,各家家主手握族中实权,掌管弟子的训练、任务与生死,是暗河权力架构里的中坚力量。
而在大家长之上,还有三官坐镇,分管暗河的刑律、情报与兵械,权势更甚,是暗河明面上的最高统治者,寻常弟子连见一面都难。
可我心底总藏着一丝莫名的直觉。
三官之上,或许还有人。
我不知道这份感觉从何而来。
我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那股力量若有似无,却足以笼罩整个暗河。
但这些都太远了,远得像天边的虚影。
三官也好,大家长也罢,甚至那若有似无的“更高者”,此刻都与我毫无干系。
我依旧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无名者,编号十九,每日在训练场拼杀,为了活下去而挣扎,连鬼哭渊的门槛都还未触及,更遑论踏入三家、触碰暗河的权力核心。
眼下,我唯一要做的,只是熬过去,熬到有资格站在鬼哭渊前,熬到有机会去争那一线生机,争一个褪去“无名”的可能。
那些隐秘的权力与未知的真相,都得等我活着,才有资格去探寻。
在暗河待得越久,就越懂“信任”二字有多奢侈。
我依旧谁也不相信,对身边每一个无名者都带着戒备。
训练时紧盯身后,休憩时不敢深睡,生怕哪一刻,就被所谓的“同伴”从背后捅上一刀。
这里的温情从来都是假象,算计与背叛才是常态。
可唯有十七号与六十三号,是这混沌里的例外。
我依旧习惯远远看着他们,看他们训练时并肩而立,一个出剑护着对方的侧翼,一个控着丝线补全杀招,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知彼此心意。
看他们领取干粮时,会下意识将稍多的那份推给对方,看他们受伤时,毫不犹豫地将仅有的药分给彼此。
他们太亲密了,那份默契像是刻在骨血里的,周身仿佛围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试探、算计都隔绝在外,没有人能插进去,也没有人敢轻易尝试。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藏着一种东西。
——绝对的信任。
绝对的信任?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在暗河这种以背叛为生、以冷漠自保的地方,“绝对”本就是最荒唐的词。
我们都是在血污里爬出来的人,早已被规矩磨掉了交心的勇气,谁不是把“防人之心不可无”刻进骨子里?
可事实就是如此,十七号敢将后背交给六十三号,六十三号愿为十七号赴死,他们的信任,纯粹又坚定,撞碎了暗河所有的冰冷与荒唐。
说不清道不明,看着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我心底竟生出几分羡慕。
羡慕他们在这无间地狱里,能有一个可以全然托付后背的人,能有一份不掺任何算计的情谊,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不用怀疑身边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但这份羡慕,仅仅是羡慕而已,没有半分嫉妒。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终究成不了他们,也无法拥有这样的情谊。
我早已习惯了独行,习惯了凡事只靠自己,不敢也不愿将真心托付给任何人。
他们的温暖,是暗河里的一束光,我远远看着就好,不必靠近,也不必奢求,只要知道,这冰冷的地方里,真的有这样一份纯粹的信任存在,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