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几乎是逃离了解剖室。
反复冲洗,用掉了大半瓶消毒液,直到双手的皮肤被搓得发红、发烫,但那萦绕在鼻尖的、混合了水腥、腐殖质和某种非人阴冷的气息,仿佛已经渗透进了皮肤,挥之不去。
回到办公室,同事老张正端着泡满枸杞的保温杯,看他进来,抬了抬眼皮:“秦哥,完事了?脸色这么白,那井里的‘古董’不好伺候吧?”
秦风勉强扯动嘴角,算是回应,径直坐回自己的位置。电脑屏幕上,774号案件的报告一片空白。他试图回忆标准的尸检流程记录,脑海中却反复闪现那双空洞睁开的眼睛,和那直接侵入思维的冰冷声音。
“很邪门,”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那具女尸……她好像……睁着眼。”
老张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古井里泡久的,都不简单。老话讲,井通幽冥,怨气重的,容易成气候。怎么,你看见什么了?”
秦风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他听见了尸体的声音?说他感觉被盯上了?这太荒谬了。他终究只是用力揉了揉眉心,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可能……太累了。”
夜深沉。秦风的公寓和他的人一样,整洁、冷清,缺乏生活气息。他躺在床上,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根绷紧的弦。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墙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条,如同扭曲的栅栏。
他翻了个身,面朝里,试图强迫自己入睡。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水汽和淡淡淤泥味道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吹拂在他的后颈上。
秦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不是幻觉!
一只冰冷的手,柔软却带着某种僵硬的触感,缓缓地从他身后探出,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脸颊。那温度,低于常温,像是最寒冷的井水,滑腻,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暖意。
他动弹不得,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缕湿漉漉的、缠绕着细小水草的黑色长发,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他白色的枕畔。
那个阴湿的声音,带着一种满足般的喟叹,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寒气直往耳洞里钻:
“你的身体……真温暖啊……”
一声极轻的笑,如同水下冒起的气泡,破碎在寂静里。
“借我……取取暖。”
那冰冷的手指,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极其缓慢地向下游移,划过他的喉结,所带来的并非安抚,而是一种被死亡本身触碰的战栗。
秦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窒息感阵阵袭来。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但在这恐惧的深渊底部,一种荒诞的、违背了他所有知识与信仰的认知,破土而出——
这触碰,带着一种致命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诱惑。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
近在咫尺,是那张苍白浮肿的女性的脸,浑浊空洞的眸子,正“看”着他。那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诡异的弧度。
她就在这里。在他的床上。
只有他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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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