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猛的坐起身，动作剧烈得几乎让床垫发出呻吟。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心脏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跳出来。
他环顾四周。
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百叶窗的缝隙透进来的霓虹光影依旧，墙上斑驳陆离。空气中弥漫着夜晚特有的寂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正在缓缓散去的阴湿水汽。
枕边，那一缕缠绕着水草的湿发不见了。
刚才那冰冷滑腻的触感，那近在咫尺的腐坏面容，那钻入骨髓的寒气，难道真的是极度疲劳产生的幻觉？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某种冰冷之物舔舐过的异样感。脖颈处，被那只手抚摸过的地方，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不，不是梦。
那种感觉太清晰，太具体，完全违背了梦境通常的模糊和跳跃。而且，那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与解剖室里从女尸身上感受到的，同出一源。
“我们是一样的……”
“你闻过太多死亡……”
“早已……半人半鬼。”
那声音，如同诅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秦风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冷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制了一些内心的燥热与恐慌。
他是法医。他的世界由解剖刀、显微镜、化学试剂和严谨的逻辑构成。他解剖过上百具尸体，面对过各种惨烈的死状，他坚信意识源于大脑活动，死亡即是终结。一切超自然的现象，最终都能找到科学的解释。
那么，刚才的经历，该如何解释？
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分裂前兆？感官剥夺实验会出现类似的幻视幻听。或者，是那具女尸身上携带了某种未知的、能影响神经系统的微生物或化学物质，通过空气传播，影响了他的大脑？
这个想法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对，一定是这样。一个科学的，尚未被认知的原因。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774号案件的初步报告。屏幕上，女尸的现场照片和初步尸检记录冰冷地呈现着。他盯着那张经过初步清理后、依旧模糊不清的面部特写，试图从中找出任何能支持他“科学推断”的线索。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照片中女尸所穿的旗袍领口。那里，用极细的丝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因为浸泡和年代久远，颜色黯淡，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但图案依然能辨认出大致的轮廓。
莲花……缠枝……
就在这时，书桌一角放着的一本他平时用于随手记录灵感或关键词的便签本，无风自动地，“哗啦”轻轻翻过一页。
秦风的呼吸一滞。
他死死盯着那本便签本。房间里窗户紧闭，空调早已关闭，没有任何气流。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缓缓伸出手，将便签本拿过来。翻动的那一页，是空白的。
但就在那片空白之上，一点墨迹，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毫无征兆地晕染开来。墨迹迅速扩大、拉伸，并非随机的污渍，而是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图案——
一个与女尸旗袍领口上，几乎一模一样的缠枝莲纹。
墨迹新鲜，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如同旧书籍和井水混合的阴湿气味。
秦风拿着便签本的手指，微微颤抖。
所有的科学推论，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不是微生物，不是化学物质，不是幻觉。
她就在这里。用这种无法解释的方式，宣告着她的存在，和她不容拒绝的“请求”。
“找到凶手……”那冰冷的声音仿佛再次在他耳边低语。
秦风闭上眼，将涌起的无力感和更深层的恐惧强行压下。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总是冷静理性的眼眸里，充满了挣扎，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厉色。
他看着便签上那诡异的墨迹莲纹，低声开口，像是在对空气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下达命令：
“好。我帮你查。”
“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房间里，只有窗外遥远的车流声，作为沉默的回答。而那阴冷的气息，似乎悄然浓郁了一丝，如同无声的契约，已然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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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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