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文最终结局的共情,如同在秦风脑海中引爆了一颗冰冷的炸弹。那扭曲的痛苦、病态的恐惧、以及心脏骤停瞬间的极致绝望,所带来的精神冲击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他仿佛亲身在那九龙城寨的阴湿蜗居里死过一回,灵魂都被那死亡的寒意浸透,连续数日都无法彻底摆脱那种附骨之疽般的冰冷与虚弱。
他变得比以往更加畏光,白日里也常常拉上办公室的窗帘,只开一盏台灯。食欲进一步减退,偶尔勉强进食也会引发胃部的不适。同事老张关切地问过他几次,都被他以“最近睡眠不好,有些神经衰弱”搪塞过去。
他知道,这不全是共情的后遗症。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他与苏眠之间那已然异化的联结。林瀚文的死亡,似乎并未如预期般化解苏眠的执念,反而……改变了什么。
公寓里,那股属于苏眠的阴冷气息,确实不再充满躁动不安的怨怒,而是沉淀下来,变得……粘稠而沉寂。它不再四处弥漫,反而更集中地、更长久地萦绕在秦风身边,尤其是在他精神不济或身体不适的时候。
起初,秦风以为这只是某种“尘埃落定”后的短暂平静。但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夜晚,当他因共情后遗症而辗转难眠时,那股阴冷的气息会如同具有意识般,缓缓渗入他的肌理,带来一种并非舒适的、却奇异地能麻痹部分痛苦感知的冰冷麻木感。它不再试图与他沟通,不再显现任何影像或字迹,只是沉默地存在着,如同一个无形的、冰冷的茧,将他包裹。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他开始在某些时刻,产生极其短暂的、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碎片——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凝固了时间的空虚,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其主人自身都未必察觉的,对那维系着存在的“阳气”的依赖。
苏眠没有离开。
大仇得报(以一种间接而残酷的方式),她并未往生,也未曾消散。她的执念,似乎悄然转移了对象。从对林瀚文的恨,转向了对秦风这个唯一能感知她、承载她痛苦、并最终“证实”了她仇人下场的活人……的某种无法定义的依附。
他们之间的联结,因共同追寻真相而建立,因共享痛苦记忆而加深,如今,却因目标的达成而陷入了一种尴尬而危险的僵局。她无处可去,而他,似乎也习惯了(或者说无法摆脱)她的存在,甚至开始在某些时刻,无意识地汲取她那冰冷的沉寂来平复自身因共情而紊乱的精神。
这是一种病态的共生。
这天夜里,秦风从一场充斥着冰冷井水和心脏骤停感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胸口闷痛。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呼吸急促。
几乎就在同时,那股沉寂的阴冷气息迅速涌来,如同无形的冰流,覆盖在他的额头上、胸口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却奇异地压制住了噩梦带来的心悸与恐慌。
他躺在黑暗中,没有动,任由那冰冷的气息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般,缓慢地流淌过他的感官。
“苏眠,”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不是在质问,更像是一种确认,“你还在。”
冰冷的流淌停滞了一瞬,然后,以一种更轻柔、却更不容忽视的方式,继续着。
没有否认。
秦风闭上眼,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有解脱(林瀚文已死),有疲惫(真相的沉重),有对自身状态的不安,还有一丝……对这冰冷存在的,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习惯与容忍。
他知道,事情远未结束。林瀚文的死,只是揭开了旧案血腥的一角,却并未解开他与苏眠之间这超越生死的、越来越紧密的束缚。柳采薇的下落依旧成谜,林慕莲最终的命运悬而未决,而那根缠枝莲象牙发簪,是否还静静地躺在香港某个旧当铺的库房深处?
更重要的是,他与苏眠,这一人一魂,今后该如何自处?
追寻真相的路上,他们成了彼此的囚徒与依靠。如今真相水落石出(至少是部分),这依靠未曾消失,囚笼却似乎变得更加无形而牢固。
他抬起手,在黑暗中,轻轻触碰着那片萦绕不散的冰冷。
指尖传来的,只有彻骨的寒。
而这寒意,正一点点地,与他自己的体温,交融在一起。
未解的束缚,如同沉入深井的锁链,一头系着往生的执念,一头……拴住了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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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