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道拖出的血痕很快被新雪覆盖,像被抹去的供词。沈鸢被押入王府暗牢,反手锁在铁椅,腕间铁环冰凉。火场残页沉入凤池的画面仍在眼前翻飞——萧庭生脸色微变那一瞬,被她牢牢记下:胜利者的面具,终于裂了缝。
牢门轻响,黑影闪入。谢婉宁摘下面纱,指尖沾了狱外飞雪,冷得似蛇。"你太大胆,"她声音压低,"烧去半角,却留下把柄。"沈鸢抬眸,血丝布满眼白:"把柄也要双刃才割得死人。王妃急什么?戏才过半。"
谢婉宁甩袖,一只缺眼蝶绣纹落在她膝上——是新的血书:明日子时,听雪榻,迟一刻,封喉。沈鸢捻起绣纹,低笑:"原来我值一条命,还附赠一个时辰。
夜半,牢外忽传脚步。狱卒提灯引进一人——沈怀瑾。青袍整洁,面色却灰败,像被抽干血的标本。他站在女儿面前,嘴唇哆嗦:"鸢儿,救我......"第一次,他没叫"庶女",没叫"灾星"。
沈怀瑾跪地,从怀中掏出半页盐契——与她在火场所见同源,却补全数字:三十万担,北狄收货,押运人萧庭生,监证沈怀瑾。末尾添了一行新墨:若事败,全责推沈氏。他哭,眼泪砸在契上,把未干的"沈"字晕成血团。
"为父只是监证,"他抓住她手腕,指甲陷入灼痕,"摄政王答应保沈氏满门......谁知他反口!"沈鸢静静看他,像看陌生人:"所以你把嫡姐推给三皇子,把母亲送进井,把女儿嫁给棺中人?"她声音轻,却句句割喉。
沈怀瑾跪行两步,额头触地:"鸢儿,你救为父一次,为父给你正名分,抬你为嫡!"沈鸢低笑,笑里带毒:"嫡?我若要名分,就拿你的血写。"她俯身,以焦黑袖口擦去他脸上泪,擦得皮肤发红,"想活,可以,拿换命钱来。"
沈怀瑾颤声:"沈家暗库钥匙,在我束发玉簪里......盐契原件也在。"他拔下簪子,碧血玉冰凉,匙齿却滚烫。沈鸢接过,指腹抚过"沈"字徽纹——这是能打开父亲密室、也能打开父亲咽喉的钥匙。
谢婉宁从阴影里走出,指尖轻点玉簪:"钥匙我要,人我也要。"她抬眸看沈鸢,"明日子时,带他去听雪榻,换你解药,也换真盐契。"声音温柔,却像裹着刀的绸。
沈鸢抬眼,眸色深得像夜:"好,我送他去。"她看向父亲,唇角弯出乖巧的弧,"父亲不是想活吗?女儿给你找条活路——直通黄泉。"沈怀瑾猛地抬头,面如死灰,却发不出声,被谢婉宁的侍从拖出牢门。
牢门再次上锁,沈鸢心口银针随更鼓轻颤——仅剩十二个时辰。她摊开掌心,碧血玉钥匙在灯下泛冷光,像一柄 断头台。她合掌握紧,指节发白,却笑出了声——怯懦庶女终于握到刀柄,刀尖指向父亲,也指向自己。
更鼓三响,雪落无声。沈鸢抬手,以钥匙尖端划破掌心,血珠滚落在地,与父亲未干的泪混成一滩淡红。她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明日,听雪榻下,谁跪谁起,由我决定。"
牢门缝隙,一只苍白手指悄然伸入,将一粒朱红药丸放在她血泊里。药丸尚温,像刚出炉的炭,却印着小小"生"字——是亡心毒唯一解药,也是催命符。手指收回,黑暗中响起极轻的女子笑:"吃了,才能活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