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认为,只有书房里有照片?”
傅沉舟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为林未打开了一个充满窥视感的全新世界。她僵在沙发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四肢百骸都凉透了。
不只是书房?
这意味着什么?客厅?卧室?还是……她一直以为属于自己的、这栋大宅里唯一私密的客房?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几乎是踉跄着冲回二楼自己的房间。这一次,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只是居住,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审视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欧式雕花的床头灯罩?复古的壁画边框?书桌上方那盏简洁的吸顶灯?甚至是浴室镜子边缘的金属装饰……任何可能隐藏微型摄像头的地方,都成了她怀疑的对象。她爬上爬下,不顾仪态地仔细检查,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物件,却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痕迹。
可越是找不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像无数细密的针尖扎在皮肤上。傅沉舟的话是一种心理战术,他成功地将一种无形却巨大的压力植入了她的生活空间。她现在看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觉得后面可能藏着一只冰冷的眼睛。
她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浑身脱力。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比昨夜直接的侵犯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窒息。他就像一个耐心极好的猎人,不急着收网,只是慢条斯理地收紧包围圈,欣赏着猎物在陷阱里的惊慌失措。
这一夜,林未几乎无眠。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惊醒,总觉得黑暗中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甚至开始怀疑,傅沉舟是否此刻就在某个屏幕前,看着她这副惶惶不可终日的狼狈模样。
第二天,她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去了画廊。只有在这里,沉浸在颜料和画布的世界里,她才能暂时忘却那座豪宅里的压抑。然而,下午四点半准时出现在门口的黑色轿车,又会准时地将她拉回现实。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傅沉舟似乎很忙,早出晚归。他们很少打照面,即便偶尔在早餐桌上遇到,他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问几句她的行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下属工作汇报。他不再有那晚强硬的侵犯,也不再提“游戏”和“规则”,仿佛那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但这种表面的平静,反而让林未更加不安。她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傅沉舟在等待,用这种无处不在的掌控感,慢慢消磨她的意志。
转机出现在一个周末。
林未接到好友苏晴的电话,约她晚上去新开的爵士酒吧坐坐。林未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太需要呼吸一点“自由”的空气,太需要向外界证明,她的生活并非完全被傅沉舟掌控。
傍晚,她精心打扮,选了一条傅沉舟从未见过的酒红色长裙,试图找回一些往日的自信和光彩。下楼时,傅沉舟正坐在客厅看文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欣赏,却让林未有种被估价的不适感。
“要出去?”他合上文件,语气随意。
“嗯,和苏晴去喝一杯。”林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几点回来?”
那种熟悉的、被审问的感觉又来了。林未压下心头的不快,尽量平静地说:“不确定,可能会晚点。你不用等我。”
傅沉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了文件。
林未暗暗松了口气,快步走出大门,坐上提前叫好的网约车。直到车子驶离别墅区,汇入城市的车流,她才真正感觉到一丝放松。车窗外的霓虹闪烁,人声嘈杂,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久违的鲜活。
她和苏晴在酒吧碰面。音乐、酒精、好友的谈笑,暂时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林未喝了几杯酒,脸颊泛红,笑声也爽朗了许多。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又可以做回那个独立的林未了。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
晚上十一点左右,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傅沉舟”。
林未的心猛地一沉。欢快的气氛瞬间凝固。苏晴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未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喂?”
电话那头传来傅沉舟低沉的声音,背景很安静,他应该是在家里:“十一点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未握紧手机:“我知道时间。我和朋友在一起,会晚点回去。”
“现在回来。”傅沉舟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傅沉舟,我不是你的囚犯!我有我的社交自由!”林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引得苏晴侧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傅沉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更沉,更冷:“林未,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或者,你需要我亲自去接你?”
“亲自来接”四个字,像一盆冰水,从林未头顶浇下。她几乎能想象出,如果傅沉舟那辆招摇的座驾出现在酒吧门口,他会以怎样一种姿态出现在她和苏晴面前,那场面将会是何等的难堪和屈辱。
他做得出来。他绝对做得出来。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手指微微发抖。她看着杯中残余的酒液,看着周围喧嚣的环境,再对比电话那头冰冷的命令,一种清晰的认知浮上心头:她逃不掉。至少此刻,她无力反抗。
“……不用。”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她对着苏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晴晴,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苏晴眼里满是担忧,但看她脸色不好,也没多问。
回程的车上,林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只觉得刚才那几个小时的欢愉像一场幻梦。梦醒了,她还是要回到那个精致的牢笼。
别墅里灯火通明。林未输入密码,推开沉重的入户门。傅沉舟就坐在客厅那张最显眼的沙发上,似乎专程在等她。他穿着家居服,姿态闲适,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
林未站在玄关,没有换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傅沉舟抬眼,目光从她酒红色的长裙上扫过,最后落在她带着怒意和疲惫的脸上。
“玩得开心吗?”他晃着酒杯,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未不想回答这种虚伪的问题,她直接质问:“傅沉舟,你到底想怎么样?连我晚上出去和朋友喝杯酒的自由都要剥夺?”
傅沉舟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朝她走来。他步调从容,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自由?”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脸,声音低沉而危险,“傅太太,从你嫁给我那天起,你就该知道,有些自由,注定要失去。”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裙子的肩带,动作暧昧,眼神却冰冷。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深夜流连酒吧,衣着光鲜,醉意朦胧……如果被有心人拍到,傅氏股价波动带来的损失,你那个摇摇欲坠的林家,承担得起吗?”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林未最脆弱的软肋——家族。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她不能不管林家。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黯淡下去的眼神,傅沉舟知道,他再次赢了。他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一丝微乱的碎发,动作堪称温柔,说出的话却将她彻底打入深渊:
“以后晚上出门,需要提前向我报备。这是规则之一。”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楼梯。
林未僵在原地,酒红色的长裙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看着那个男人挺拔冷漠的背影,清晰地认识到,她不仅是笼中雀,连翅膀该何时扇动,都要由执笼者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