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的练功房里，晨光斜斜地切开空气，落在沈书宁挺直的脊背上。她站在镜子前，一遍遍地练着《报菜名》的身段，手腕翻转的弧度、眼神起落的时机，都严格照着周九良教的样子来。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洗得发白的练功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却像是没察觉，嘴里的贯口依旧字正腔圆：“……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南煎丸子、苜蓿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

“停。”周九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四喜丸子’这里，气口再匀一点，别往上飘。你嗓子亮是优势，但贯口讲究的是稳，不是冲。”

“是，九良哥。”沈书宁立刻停下，乖乖点头，拿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两口。早上六点就来练功，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刚才念到“丸子”的时候，脑子里甚至闪过了天津炸糕的影子。

周九良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也有点不忍。这小姑娘是真拼，别人练一个小时就歇，她能连轴转三个钟头，连带着师兄弟们都被她的劲头带动了，练功房里的气氛比以前浓了不少。

“歇会儿吧，”他挥挥手，“再过半小时就开饭了，保存点力气，别等会儿吃不下。”

“欸！”沈书宁眼睛一亮，刚才的疲惫仿佛瞬间被扫空，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词本，“谢谢九良哥！那我先去洗把脸！”

看着她一阵风似的跑向洗手间，周九良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旁边正压腿的秦霄贤说：“这丫头，劲头真足，就是不知道饭量大不大。”

秦霄贤闻言，笑着直起身：“不好说，天津姑娘好像都挺能吃的？我上次去天津演出，后台的糖堆儿，我师娘一口气能吃仨。”

两人正说着，就见沈书宁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挂钟，脚底下还忍不住来回蹭着，活像只等开饭的小馋猫。

秦霄贤被她这模样逗乐了，故意逗她：“书宁，饿坏了吧？咱社食堂的炸酱面可是一绝，就是不知道够不够你吃的。”

“肯定够！”沈书宁立刻接话，小下巴扬得高高的，“我饭量可好了！”

话音刚落，墙上的挂钟“当”地敲了一声，九点整。食堂开饭的时间到了。

沈书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了出去，手里的词本都顾不上放回 locker（储物柜），拎着就往食堂冲。她住的公寓离社里不远，但这几天忙着熟悉环境，还没正经吃过食堂的饭，早就听师兄弟们念叨炸酱面的酱是老师傅熬了三个钟头的，面条是手擀的，筋道得很。

等秦霄贤和周九良慢悠悠地走到食堂门口，就见沈书宁已经端着一个大海碗站在窗口前，眼睛瞪得溜圆，正跟打饭的师傅说：“师傅，多来点酱！再加点黄瓜丝和豆芽！”

打饭师傅被她这急吼吼的样子逗笑了，手里的勺子一抖，给她舀了满满一大勺炸酱：“丫头慢点儿，不够再添。”

沈书宁端着碗找了个空位坐下，也顾不上烫，挑起一筷子面条就往嘴里送。手擀的面条裹着浓稠的炸酱，咸香里带着点甜，黄瓜丝和豆芽的清爽正好中和了酱的厚重，一口下去，满足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嚯，这吃相，跟饿了三天似的。”秦霄贤端着自己的碗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呼噜呼噜几口就下去小半碗，不由得咋舌。

沈书宁没空理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手上的筷子却没停。她是真饿坏了，早上就啃了半根麻花，练了一早上功，这会儿感觉能吞下一头牛。

周九良在她旁边坐下，慢条斯理地拌着面条，看着她碗里的面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忍不住提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沈书宁这才稍微放慢了点速度，咽下嘴里的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太好吃了！比我家阿姨做的还香！”

说话间，她的第一碗面已经见了底。沈书宁放下碗，起身就往窗口走，嘴里还念叨着：“师傅，再来一碗！”

秦霄贤刚塞进嘴里的面条差点喷出来，瞪着眼睛跟周九良说：“不是，她这第一碗吃完了？我这才刚拌开啊！”

周九良也有点意外，点了点头：“这饭量，确实可以。”

没一会儿，沈书宁端着第二碗面回来了，碗里照样堆得像座小山。她坐下继续埋头苦吃，这次稍微注意了点形象，没再狼吞虎咽，但速度依旧不慢。秦霄贤一碗面还没吃完，她的第二碗又见了底。

“不是吧……”秦霄贤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筷子都停了。他自认为饭量不算小，一碗面也足够顶饱，这小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怎么比他还能吃？

更让他震惊的是，沈书宁放下第二只空碗，抹了抹嘴，又站起身，朝着窗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师傅，再来一碗！多加俩蒜瓣！”

打饭师傅也愣了，探出头看了看她，确认没听错，才又给她盛了一碗，还特意多放了几勺酱：“丫头，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嘿嘿，练饿了！”沈书宁笑着接过来，端回座位时，正好对上秦霄贤和周九良震惊的目光。

“书宁，你……你这第三碗确定能吃完？”秦霄贤结结巴巴地问，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沈书宁点点头，夹起一筷子面，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啊，这点算什么。我小时候在戏校练功，一顿能吃四个肉包子呢！”

她一边说，一边风卷残云般解决着第三碗面。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照在她脸上，映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嘴角还沾了点炸酱，像只吃得正香的小松鼠。

周围吃饭的师兄弟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停下筷子看过来，小声议论着：

“这新来的小师妹也太能吃了吧？”

“三碗了！我两碗都撑得慌！”

“难怪早上练功那么有劲，合着是饭量大啊！”

沈书宁浑然不觉，专注地对付着碗里的面条，最后连碗底的酱汁都用面条蘸干净了，才满足地放下筷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她抬头看向秦霄贤，眼睛亮晶晶的，“我说我饭量好，没吹牛吧？”

秦霄贤看着桌上三只摞在一起的空碗，又看了看沈书宁那纤细的胳膊腿，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拍大腿：“妥了！以后你就叫‘沈三碗’了！”

“沈三碗？”沈书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挺好听的！行，我认了！”

周围的师兄弟们也跟着哄笑起来，纷纷叫着“沈三碗”，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正在这时，张云雷和陶阳走进了食堂。两人刚结束上午的排演，张云雷手里还拿着个没吃完的苹果，看到食堂里的热闹劲儿，不由得挑了挑眉。

“怎么了这是？”陶阳笑着问旁边的一个师弟。

“师哥，你是不知道，新来的小师妹太能吃了，一顿吃了三碗炸酱面，秦霄贤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沈三碗’！”师弟乐呵呵地解释。

张云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沈书宁正被一群师兄弟围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脸上还带着点酱汁，像只偷吃东西被抓包的小猫。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透着股鲜活的劲儿。

他想起四年前那个捧着云锦大褂的小姑娘，又看看眼前这个狼吞虎咽、被起了外号还傻乐的丫头，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低声对陶阳说：“倒是……挺能吃的。”

陶阳笑了：“能吃是福啊。再说了，能吃才有力气练功，你看她早上那劲头，比谁都足。”

张云雷没再说话，只是咬了口苹果，目光落在沈书宁身上。她正举起空碗跟秦霄贤比划，大概是在说自己还能再吃一碗，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倒让这略显枯燥的练功生活，多了几分生气。

沈书宁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嘴里还喊着：“张老师！食堂的炸酱面超好吃！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张云雷被她这直白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摆了摆手，转身跟着陶阳走向打饭窗口，耳根却悄悄泛起了一点红。

食堂里的笑声还在继续，混着炸酱的香气和少年人的喧闹，暖洋洋地漫开来。沈书宁看着张云雷的背影，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里甜滋滋的。

她想，在这里真好。有喜欢的相声，有好吃的炸酱面，还有……能偶尔看到的那个人。

至于“沈三碗”这个外号，她觉得挺不错的。至少，这是她在德云社里，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食堂惊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