肘子风波起

秋阳正好的午后，练功房里的汗水味混着桂花香，在空气里酿出点微醺的暖意。沈书宁刚跟着张云雷练完《锁麟囊》的身段，水袖甩得越发流畅，额角的薄汗被风一吹，凉丝丝的舒服。

“歇会儿吧，”张云雷递过一瓶温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刚才那个‘春秋亭外风雨暴’，身段再放柔点就更好了。你这劲头，总像是要跟谁比武似的。”

“知道啦师哥，”沈书宁接过来猛灌了两口，眼睛却瞟向窗外，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叫了一声，“那个……是不是快开饭了？”

张云雷被她这副馋样逗笑，抬腕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不急。”

“欸！”沈书宁眼睛一亮，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水袖，“那我先去占位置！今天食堂有红烧肘子，我早上就闻见味儿了！”

说着，她拎起自己的小布包就往外冲，跑了两步又回头，朝张云雷挥了挥手：“师哥你快点来啊！我给你留着位置！”

看着她像只被香味勾走的小松鼠，张云雷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跟搭档交代了两句，才慢悠悠地往食堂走。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对吃的执念太深，尤其是听说有肉的时候，那股子劲头比练功时还足。

食堂里已经热闹起来，打饭窗口前排起了小队，香气顺着窗口飘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沈书宁踮着脚往窗口里看，果然见师傅正把一大盆红烧肘子端出来，油光锃亮的肘子浸在浓稠的酱汁里，还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师傅！给我来俩肘子！”她赶紧往队伍里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盆肘子，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抢光。

“别急别急，都有份！”打饭师傅笑着挥勺，刚要给她盛，就见一个身影“嗖”地一下蹿到窗口前，手里拿着两个餐盘，嗓门亮得很：“师傅！剩下的俩肘子都给我！”

沈书宁定睛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别人，正是秦霄贤！

只见他仗着个子高，越过排队的人，直接把餐盘往窗口一递，笑嘻嘻地说：“我跟我搭档一人一个，师傅您受累，多浇点汁儿！”

打饭师傅也无奈，这小子平时看着斯文，抢起肉来比谁都快，正拿起勺子要盛，就听身后一声脆生生的怒喝：

“秦凯旋！放下！”

这一声力道十足，带着点天津话的脆劲儿，在喧闹的食堂里炸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秦霄贤正美滋滋地等着装肘子，冷不丁被这么一吼，手都僵住了，转头一看，只见沈书宁瞪着眼睛站在他身后，小脸气得通红，额角的碎发都竖了起来，活像只被抢了食的小炸毛猫。

“不是，书宁，你喊我本名干嘛……”秦霄贤有点发懵，手里的餐盘还举着，“不就俩肘子吗？至于这么大火气？”

“什么叫至于？”沈书宁往前冲了两步，指着窗口里的肘子，声音更亮了，“那是最后俩！我早上就跟师傅说好了留着的！你凭什么都拿走？”

“我……我也爱吃啊，”秦霄贤有点理亏，却还是嘴硬，“食堂的东西，谁抢到算谁的，你总不能不让我吃吧？”

“我没不让你吃！”沈书宁气得直跺脚，“你拿一个不行吗？非要都拿走？后面还有人没吃呢！”

周围的师兄弟们都看乐了，有人起哄：“老秦，你就给小师妹留一个呗，看把孩子急的。”

“就是啊，你一个人吃得完俩吗？”

秦霄贤被众人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沈书宁眼睛一瞪，撸了撸袖子，大有他不放手就动手抢的架势。他知道这丫头学过防身术，上次翻跟头那利索劲儿，真动手他未必占得着便宜，赶紧讪讪地放下一个餐盘：“行行行，给你留一个还不行吗？至于这么凶吗……”

沈书宁这才满意，立刻把自己的餐盘递过去：“师傅，给我来那个最大的！”

打饭师傅笑着给她盛了满满一大块肘子，酱汁淋得足足的：“丫头慢点吃，别噎着。”

“谢谢师傅！”沈书宁端着餐盘，脸上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啃肘子。软糯的肉皮一抿就化，瘦肉炖得酥烂，裹着酱汁入口，香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刚才的不快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秦霄贤端着自己的肘子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埋头苦吃的样子，忍不住嘀咕：“至于吗？跟肘子有仇似的。”

“你懂什么，”沈书宁头也不抬，嘴里塞满了肉，“这肘子是师傅用老汤炖了仨小时的，一星期就做一次，错过了就得等下周！”

正说着，张云雷走进了食堂。他刚一进门，就看到沈书宁正跟秦霄贤“对峙”，只是这会儿已经啃上了肘子，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

“怎么了这是？”他走过去坐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辫儿哥你可来了，”秦霄贤像看到了救星，指着沈书宁控诉，“她为了俩肘子跟我急眼，还喊我本名！”

沈书宁立刻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块肉，含糊不清地辩解：“不是的师哥！是他抢我的肘子！那是最后俩了！”

张云雷看着她嘴角沾着的酱汁，又看了看秦霄贤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忍不住笑了：“多大点事。老秦，你也是，跟小师妹抢什么？”

秦霄贤不服气：“我哪抢了，我先到的……”

“行了，”张云雷打断他，把自己刚打的一碟青菜推到沈书宁面前，“光吃肉不行，配点青菜。”又转头对秦霄贤说，“你那肘子分我一半，我正好没打肉。”

“啊？”秦霄贤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碗里的肘子，有点舍不得，但还是乖乖地夹了一半放到张云雷碗里，“师哥你吃吧，我够了。”

沈书宁看着张云雷把青菜推给自己，又把秦霄贤的肘子分了一半，心里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刚才确实有点冲动，不就是个肘子吗，其实跟秦霄贤商量一下，他应该也会让给她的。

她低下头，默默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又偷偷看了看张云雷。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肘子，眉头舒展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把他的侧脸照得格外柔和。

“师哥，”她小声说，“要不……我的给你一半？”

张云雷抬眼看她，见她眼里带着点愧疚，笑了笑：“不用，我这一半够了。快吃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书宁“欸”了一声，赶紧拿起筷子继续啃肘子。这次吃得慢了些，心里却暖烘烘的。她知道，师哥是在帮她解围呢。

秦霄贤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手里的肘子不香了，小声对张云雷说：“师哥，你也太偏心了吧……”

张云雷没理他，只是给沈书宁夹了块青椒：“多吃点素的，不然晚上该积食了。”

沈书宁乖乖点头，心里甜滋滋的。她想，以后再有肘子，她一定记得给师哥留一个。至于秦霄贤……下次再跟他抢！

食堂里的喧闹还在继续，红烧肘子的香气混着少年人的笑声，暖洋洋地漫开来。沈书宁啃着肘子，看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