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小园子的雕花木窗，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书宁抱着《锁麟囊》的词本站在廊下，指尖划过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红笔圈出的气口，蓝笔标注的转音，还有用铅笔轻轻画出的身段提示，连她自己都忘了是练到第几遍时添上去的。
“来得挺早。”陶阳的声音从月亮门那边传来，他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戏服。
沈书宁赶紧转过身，把词本递过去，脸上带着点小紧张：“陶阳师兄，您看我标这些，对不对？”
陶阳接过词本，翻开一看，忍不住笑了。这丫头的字方方正正，像小砖头似的，标记却做得比谁都细致，连他上次随口提的“尾音带点颤”都记在了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波浪线。
“很用心。”他指着“春秋亭外风雨暴”那句，“这里的‘暴’字，你标了要加重，其实不用，程派讲究‘绵里藏针’，轻着唱反而更有劲儿。”
他一边说，一边从布包里拿出支钢笔，在词本上轻轻修改，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园子里格外清晰。沈书宁凑得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点清晨的青草气，心里忽然有点发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陶阳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抬眼看了看她，眼底带着点笑意，却没说什么，只是把修改好的词本递回去：“再练练这几句，中午我请你吃饭，就当谢你上次的秋梨膏。”
“啊？不用不用！”沈书宁赶紧摆手，“该我请您才对，您教我这么多……”
“就这么定了。”陶阳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和，“附近有家豆汁儿店，老北京风味，去尝尝？”
沈书宁对豆汁儿早有耳闻，却从没敢试过。听师兄弟们说，那玩意儿酸溜溜、臭烘烘的，像泔水似的，可陶阳师兄一脸期待，她也不好扫了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好啊。”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陶阳教得耐心，从唱腔到身段，连眼神的起落都细细指点，沈书宁学得专心，偶尔唱错了被逗笑，两人的笑声在园子里荡开，惊飞了枝头上的麻雀。
中午时分，陶阳带着沈书宁往豆汁儿店走。胡同里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沈书宁缩了缩脖子，陶阳看到了，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她：“围上吧，别冻着。”
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软软的羊毛蹭着脸颊，有点痒。沈书宁的脸“腾”地红了，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乖乖地围上，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
豆汁儿店不大，就几张桌子，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酸味儿。沈书宁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陶阳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尝尝就知道了，越喝越香。”
老板端上两碗豆汁儿，配着焦圈和辣咸菜。乳白的豆汁儿冒着热气，酸味儿更浓了。沈书宁捏着鼻子，闭着眼睛喝了一小口——酸中带馊，馊里带腐，那味道直冲天灵盖，她“噗”地一下全吐了出来，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怎么样？”陶阳憋着笑问。
“太……太难喝了！”沈书宁捂着嘴，连打了好几个嗝，“师兄您怎么受得了这个？”
陶阳却喝得津津有味，就着焦圈说：“喝惯了就好了，败火。你不爱喝这个，我给你点了炸酱面，跟师娘做的不是一个味儿，尝尝？”
沈书宁看着端上来的炸酱面，终于松了口气，埋头苦吃起来。陶阳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时不时给她夹一筷子咸菜，像照顾自家妹妹似的。
而此时的德云社食堂，张云雷正端着餐盘坐在老位置上，面前摆着沈书宁爱吃的红烧肉，却迟迟没动筷子。
“辫儿哥，看什么呢？”杨九郎坐在他对面，啃着个馒头，“从刚才起就盯着门口，等人呢？”
张云雷没说话，只是往门口瞟了一眼。往常这个点，沈书宁早就冲进来抢红烧肉了，今天却连影子都没见着。他早上听师弟说，书宁一早就跟陶阳去小园子了，难道是忘了时间？
“奇怪了，”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丫头平时最积极来食堂，今天怎么没来？”
杨九郎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故意逗他：“说不定是跟陶阳师兄出去吃好吃的了，人家刚教她唱戏，不得请顿饭谢谢？”
张云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却觉得没什么味道。他想起昨天沈书宁还说，今天食堂的红烧肉是用冰糖炖的，肯定比平时甜，怎么自己倒忘了来？
“吃你的吧。”他没好气地说了句，却还是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
豆汁儿店里，沈书宁终于吃完了炸酱面，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陶阳结了账，两人往回走，路过一家卖糖葫芦的，陶阳给她买了一串，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看着就喜人。
“谢谢师兄！”沈书宁举着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围巾滑到脖子上，露出红扑扑的脸颊。
陶阳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这串糖葫芦，比豆汁儿还甜。他想起早上在词本上看到的那些认真的标记，想起她唱错词时不好意思的笑，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想让这段路再长一点。
而食堂里的张云雷，把那块红烧肉嚼得没滋没味，心里那点莫名的别扭，像食堂里飘着的饭菜香，挥之不去。他拿起手机，想给沈书宁发个消息问问，可编辑了半天，又默默删了——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没去食堂吃饭吗？
阳光渐渐爬到头顶，照得人暖融融的。沈书宁举着糖葫芦，和陶阳并肩走在胡同里，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偶尔碰到一起，又赶紧分开，像两个藏着心事的孩子。
张云雷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沈书宁，正咬着糖葫芦想：明天一定要早点去食堂，不然红烧肉该被秦师兄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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