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队小园子的后台，沈霄宁对着镜子系大褂扣子，手指微微发颤。宋九霖站在旁边，正低头检查道具——一个装着清水的小瓷碗，碗沿还沾着圈白瓷，是特意找库房师傅要的老物件。
“别紧张，”他抬头看见她紧绷的侧脸，递过一瓶温水，“就按咱们排练的来，我托着你。”
沈霄宁接过水，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我不是紧张，就是……第一次正式跟你搭《口吐莲花》，怕忘词。”
这活儿她以前跟张云雷演过几次，每次都被他故意逗得笑场，如今换了新搭档，宋九霖的捧哏稳得像块秤砣，反倒让她有点不适应。
“忘词了我给你递，”宋九霖笑了笑，露出点温和的书卷气，“大不了就现挂，咱理科生脑子转得快。”
正说着，张云雷掀帘进来，手里把玩着扇子，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准备好了？台下可是坐满了，别给八队丢人。”
“放心吧辫儿哥，”沈霄宁扬起下巴，眼里带着点小骄傲，“保证炸场。”
张云雷哼了一声，视线落在宋九霖手里的瓷碗上：“这碗没磕碰吧？别一会儿洒了水，淋着我们家霄宁。”
“检查过了，师哥。”宋九霖把碗放进道具盘，“我会小心。”
张云雷没再说话，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宋九霖，一会儿台上别光顾着耍帅，把活儿捧瓷实了。”
宋九霖点头应下，等他走了才无奈地笑：“师哥对你是真上心。”
沈霄宁脸颊发烫，没接话，只是深吸一口气：“走吧，该我们了。”
报幕声落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台下立刻响起掌声，还有观众喊：“小师妹加油！”“九霖师哥第一次登台，好好表现！”
沈霄宁鞠躬时，眼角瞥见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张云雷和杨九郎坐在那儿，前者正用扇子敲着膝盖，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像在审犯人。
“哟，这不是咱们八队的新组合吗？”沈霄宁定了定神，先开了口，“给大伙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宋九霖，九字科的师哥，刚从国外回来，不光相声说得好，还是哈佛大学的物理学霸。”
台下一阵惊呼，宋九霖连忙摆手：“不敢当，小师妹谬赞了。我就是个刚入门的，还得跟小师妹多学。”
“学不敢当，”沈霄宁话锋一转，“不过今儿咱不说物理，说段传统活儿，《口吐莲花》，您各位给掌掌眼。”
段子开了头，两人配合得意外合拍。沈霄宁的逗哏活泼灵动，抛包袱又快又准；宋九霖的捧哏看似温和，接话却总能卡在点子上，偶尔还能用理科生的思维抖个新包袱——
“您这法术要是不灵呢？”宋九霖问。
“不灵？”沈霄宁扬起下巴，“我要是吐不出莲花，就当场给您演个量子纠缠，让您看看一个碗怎么同时出现在后台和台上。”
台下哄堂大笑，宋九霖也笑了：“别介，回头道具组该找我赔碗了。”
说到关键处，沈霄宁拿过瓷碗，假装念咒，宋九霖配合着做出惊讶的表情。就在她要“喷水”的瞬间，他忽然低声说了句：“小心点，别呛着。”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她听见。
沈霄宁心里一暖，借着动作的掩护，悄悄弯了弯嘴角。水洒出来的瞬间，台下掌声雷动，连张云雷都跟着鼓了鼓掌，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返场时，有观众喊：“小师妹和九霖师哥太配了！”
沈霄宁刚要谦虚，宋九霖先开了口：“主要是小师妹带得好，我这是沾光。”
两人一唱一和，眼里的默契藏都藏不住。
后台的张云雷把扇子往桌上一拍，杨九郎在旁边看得直乐：“哎哟，这醋味儿，隔着三排都能闻见。”
“吃醋？我吃什么醋？”张云雷瞪了他一眼，“我是觉得宋九霖那捧哏太温，压不住场子，要不是霄宁机灵，今儿就得凉。”
“得了吧您，”杨九郎凑过来，笑得一脸促狭，“刚才谁盯着台上，脸都快贴扇子上了？我看您不是嫌人捧得不好，是嫌人跟咱小师妹对视次数太多。”
“杨九郎你皮又痒了是吧？”张云雷拿起扇子就往他身上拍，“什么对视？那是接活儿！不懂别瞎嚷嚷！”
“哎哎哎，别动手啊！”杨九郎躲着他，“我说您也是，当初是您自己说让宋九霖跟霄宁搭挡，现在人配合好了，您又不乐意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那是看他刚回来没地方去！”张云雷梗着脖子，“谁知道他跟霄宁聊物理聊得那么投机？我看他是想借着搭挡的名义，找个免费的物理讨论组！”
“人家俩都是学霸，聊到一块儿去不正常吗？”杨九郎翻白眼，“总比跟您似的，除了太平歌词就是炸酱面，人跟您聊熵增定律，您知道是啥吗？”
“我……”张云雷被噎得说不出话，憋了半天蹦出一句，“熵增定律能有《探清水河》好听？能有烤腰子香？”
正吵着，沈霄宁和宋九霖走了进来。看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沈霄宁愣了一下：“辫儿哥，九郎哥，你们这是……”
“没事，”张云雷立刻放下扇子，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语气还有点硬，“刚跟你九郎哥讨论新段子呢。”
杨九郎在旁边拆台：“对对对，讨论怎么让某些人别总盯着台上的小师妹吃醋。”
“杨九郎！”张云雷的脸瞬间涨红。
沈霄宁这才反应过来，脸颊也跟着发烫。宋九霖忍着笑，把道具碗放好：“师哥，我们刚才的活儿还行吗？有没有哪里需要改？”
提到正事儿，张云雷总算正经起来，板着脸点评：“整体还行，就是宋九霖你那几个包袱可以再响亮点，别总跟念物理公式似的。还有霄宁，你喷水那下太急，下次慢点，省得溅到大褂上。”
“知道了，辫儿哥。”沈霄宁乖乖点头。
宋九霖也认真记下：“谢谢师哥指点，下次我注意。”
杨九郎看着张云雷明明关心却装严肃的样子，偷偷给沈霄宁使了个眼色，逗得她差点笑出来。
收拾东西的时候，沈霄宁瞥见张云雷还坐在那儿，手里转着扇子，眼神却往她这边瞟。她走过去，递给他一瓶刚买的冰汽水：“辫儿哥，谢你刚才在台下盯着，给我们打气。”
张云雷接过汽水，没看她：“谁给你们打气了？我是怕你们演砸了，丢八队的脸。”
“是是是，”沈霄宁笑着说，“那为了不丢八队的脸，明天我再跟九霖师哥排一遍？”
“排吧排吧，”张云雷挥挥手，像是不耐烦，“别总来烦我就行。”
沈霄宁憋着笑，转身跟宋九霖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张云雷正对着汽水瓶发呆，杨九郎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气得他差点把瓶子捏扁。
夜色里，宋九霖忽然说：“师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别多想，”沈霄宁连忙说，“他就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对谁都挺好的。”
只是这份好，好像对她格外不同些。
风穿过胡同，带着夏夜的凉意。沈霄宁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忽然觉得，有个总爱跟自己吃醋的师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那明晃晃的在意，藏都藏不住，像小园子里最亮的灯，总能在她抬头时，准确地照过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