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化妆镜前堆着半盒桂花糖,玻璃糖纸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沈霄宁对着镜子系盘扣,指尖刚碰到第三颗扣子,就被身后伸来的手按住了。
“笨手笨脚的,”宋九霖拿过她手里的盘扣,指尖灵巧地一绕一抽,那枚总不听话的蝴蝶扣就服帖地扣好了,“这旗袍是新做的?领口绣的桂花针脚歪了两处。”
沈霄宁回头瞪他:“你才歪了呢,这叫随形绣,懂不懂审美?”话虽硬气,却没拍开他的手。镜中映出两人的影子,她的旗袍下摆扫过他的长衫,青灰色与月白色搅在一起,像浸了水的墨。
“审美?”宋九霖嗤笑,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那你尝尝这个,看算不算‘审美’。”纸包里是碾碎的桂花糖,混着些杏仁碎,甜香瞬间漫开来。
沈霄宁刚要伸手去拈,就见张云雷推着轮椅滑过来,手里举着个铁皮盒:“别听他的,尝尝我这个。”盒里是切成小块的山楂糕,裹着层薄霜,“后厨王婶新做的,酸中带甜,比他那甜腻腻的强。”
“谁甜腻腻了?”宋九霖立刻炸毛,“桂花糖是配茶的,懂什么叫雅致吗?”
“雅致能当饭吃?”张云雷挑眉,用牙签插了块山楂糕递到沈霄宁嘴边,“尝尝,酸劲能提神,等会儿上台不怯场。”
沈霄宁张嘴咬住山楂糕,酸得眯起眼,舌尖却泛起回甘。她含混不清地说:“都好吃……对了辫儿哥,刚才前台说有个小姑娘要跟你合影,穿汉服的那个,手里还举着你写的扇面呢。”
张云雷的耳尖微微发红:“推我过去看看。”他刚转轮椅,就被宋九霖拽住了后领——这家伙不知何时摸出把折扇,正慢悠悠地扇着,扇面上“清风徐来”四个字墨迹未干。
“急什么,”宋九霖晃着扇子,“先说说,昨晚是谁偷吃了我藏的绿豆糕?”
“谁偷吃了?”张云雷眼也不眨,“明明是你自己半夜饿了,梦游起来啃了半盒,还说梦话要蘸白糖。”
沈霄宁笑得直不起腰,手撑在镜台上,不小心碰倒了那盒桂花糖,糖粒滚了一地,像撒了把碎星星。她慌忙去捡,手指却被一片糖纸划破,渗出点血珠。
“别动。”宋九霖立刻拉过她的手,往伤口上撒了点桂花糖碎——老人们说糖能止血,他竟真信了。张云雷则翻出药箱,用棉签沾了碘伏,轻轻擦过她的指尖:“胡闹,哪有拿糖止血的。”
沈霄宁看着两人一个笨拙一个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指尖的疼都变成了甜。窗外传来报幕声,该她上场了。她攥了把桂花糖在手心,甜味从指缝钻出来,混着后台的脂粉香、檀木香,还有少年人吵吵闹闹的气息,酿成了独属于此刻的味道。
“走了。”她扬了扬手里的糖,转身往台口走,旗袍的裙摆扫过散落的糖粒,踏出一串沙沙的响。
宋九霖和张云雷对视一眼,赶紧跟上去。一个嘴里念叨着“别掉链子”,一个推着轮椅低声嘱咐“忘词了就看我手势”,后台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股拧在一起的绳,谁也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