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下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剧场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敲快板。
沈霄宁站在侧幕,看着台下稀稀拉拉的观众,心里有点发沉。这场临时加演的雨场,原以为没多少人来,没想到前排还坐满了撑着伞赶来的熟面孔——第三排那个戴眼镜的姑娘,从河北巡演就跟着,每次都举着“霄宁要开心”的灯牌;角落里那个大爷,总爱喊“小宁唱段《天津卫》”,今天照样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别慌。”宋九霖递过来半块干硬的烧饼,“垫垫肚子,刚问过前台,外面雨大,可能要延时开场,正好再顺遍词。”
沈霄宁咬了口烧饼,噎得直瞪眼。宋九霖赶紧拧开矿泉水递过去,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忽然笑了:“还记得去年暴雨天,咱俩在小园子里演《黄鹤楼》,台下就仨观众,演到一半屋顶漏雨,你抱着快板蹲在桌子底下接水,差点把板磕坏了。”
“哪能忘。”沈霄宁喝着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仨观众还特认真,一边帮我们扫水,一边喊‘别停别停,正说到张飞喝断当阳桥呢’。”
正说着,张云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刚从后台看了,屋顶没漏,放心演。”他拄着拐杖站在阴影里,裤脚沾了圈泥——想来是冒雨从玫瑰园赶过来的。
“辫儿哥你怎么来了?”沈霄宁赶紧扶他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雨这么大,路不好走。”
“怕你们俩把雨场演成‘水漫金山’。”张云雷敲了敲手里的快板,“刚听九郎说你们加了段新活儿,《雨中趣谈》?我来听听。”
开场的铃声终于响起,沈霄宁深吸一口气,跟着宋九霖走上台。雨声太大,麦克风都透着点潮湿的杂音,她刚开口说定场诗,就被窗外一道惊雷打断。台下有孩子吓哭了,她赶紧停下,笑着说:“这老天爷是来给咱伴奏的?比九霖哥的快板还响。”
台下哄笑起来,刚才的沉闷一扫而空。宋九霖趁机接话:“可不是嘛,它这是嫉妒咱霄宁的嗓子,想抢个风头。”
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泡在水里。两人的《雨中趣谈》说得格外顺,从“雨天踩水溅了路人一裤脚”说到“暴雨天打不到车,在公交站跟大妈抢伞”,桩桩件件都带着烟火气,逗得台下笑声压过了雨声。
说到兴头上,沈霄宁抓起快板就唱:“说雨天,道雨天,雨天出门真叫难,布鞋踩成水鞋穿,裤脚卷到膝盖弯……”
竹板声混着雨声,竟有种格外的清亮。宋九霖在旁边用扇子打着拍子,忽然发现前排那个戴眼镜的姑娘,正举着手机录像,灯牌在雨雾里闪着暖黄的光;角落里的大爷,跟着快板的节奏轻轻点头,手指在膝盖上敲出细碎的响。
返场时,雨势渐小。沈霄宁看着台下依旧满座的观众,忽然说:“今儿给大伙儿唱段《探清水河》吧,雨声当伴奏,也算应景。”
吉他声刚起,就听见侧幕传来张云雷的声音,轻轻跟着哼唱。他的嗓子还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却和着雨声,像浸了水的棉线,温柔地缠在沈霄宁的唱腔里。
“……秋雨下连绵,霜降那清水河……”
唱到这句时,雨忽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透过湿漉漉的玻璃窗,在台上铺了层银霜。台下的观众都没动,安静地听着,像是怕惊扰了这雨过天晴的温柔。
下台时,沈霄宁看见张云雷正对着手机笑。凑过去一看,是杨九郎发来的消息:“刚刷到粉丝拍的视频,你俩在雨里唱《探清水河》,配上辫儿哥的和声,评论区都在说‘这雨没白淋’。”
宋九霖把外套披在沈霄宁肩上,带着雨水的凉意,却让人觉得踏实。张云雷收起手机,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吧,九郎在外面等,说带了刚熬好的姜汤,驱驱寒。”
三人往后台走,沈霄宁忽然想起刚才在台上,看见雨珠顺着宋九霖的发梢往下滴,他却只顾着帮她扶稳差点打滑的桌腿;看见张云雷站在侧幕,明明自己膝盖疼得厉害,却还在她忘词时,用口型轻轻提示。
雨声歇了,只有屋檐的水滴还在滴答作响。沈霄宁捏了捏口袋里的快板,竹片上还带着点潮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沉甸甸的——这雨夜里的演出,没有满堂彩,却有着最实在的温暖,像那碗还没喝到的姜汤,烫嘴,却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