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透过老式木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林晚秋趴在书桌上，铅笔在速写本上沙沙游走，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混着窗外卖豆腐脑的吆喝声，织成了属于周末的慵懒调子。
画纸上，巷口的路灯已经有了雏形。昏黄的光晕被她用橡皮擦出毛茸茸的边缘，像裹着一层棉花糖。她咬着铅笔头，盯着空白处发呆——该怎么画出他站在灯下的样子呢？
那天在便利店分开后，林晚秋回去翻遍了自己的速写本，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画了他很多个侧面。有他低头看手机时微蹙的眉头，有他拧矿泉水瓶盖时凸起的指节，还有他穿着白大褂走过医院走廊的背影，被她用淡灰色的铅笔轻轻勾勒在角落。
这些画都藏在速写本的最后几页，像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叮咚——”
手机在桌角震动起来，林晚秋吓了一跳，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弧线。她拿起手机，是苏晓发来的消息：“姐妹，插画展的宣传海报设计好了，你要不要先睹为快？”
附带的图片里，海报背景是大片的暖橙色，中间用白色字体写着“城市微光”插画展，右下角标着开展时间和地点——市一院旁的星光美术馆，下周六上午十点。
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
市一院。
她看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不知道他会不会去？也许……可以托苏晓弄两张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林晚秋啊林晚秋，你清醒点，你们不过是便利店偶遇的陌生人，连名字都不知道，人家凭什么要跟你去看画展？
她叹了口气，回复苏晓：“好看！到时候一定去捧场。”
放下手机，林晚秋重新拿起铅笔，试图把那道突兀的弧线改成飘落的银杏叶。画着画着，思绪又飘远了——他叫什么名字呢？上次在便利店，他提醒她少喝冰咖啡时，声音真的很好听，像浸在温水里的石子，清润又温和。
“不想了不想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把速写本合上，“画稿子！画稿子！”
下午三点，林晚秋终于把插画定稿发了出去。她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抗议。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才想起自己午饭还没吃。
冰箱里只剩半盒牛奶和两个鸡蛋，显然不够填肚子。林晚秋换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抓起帆布包就往外走——去巷口那家便利店买点吃的，顺便……碰碰运气。
这个时间点，便利店人不多。林晚秋刚推开门，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冷藏柜前，手里拿着一盒草莓，正低头看包装上的日期。浅灰色的卫衣换成了米白色的衬衫，袖子规规矩矩地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只银质手表，表盘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林晚秋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今天他没穿白大褂，少了几分医院里的清冷，多了点居家的温和。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连带着他眼下那颗痣，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晚秋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她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又见面了。”
“嗯……好巧。”林晚秋的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看货架上的面包，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他怎么会这个时间来？难道今天休息？
“买吃的？”他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盒草莓，鲜红的果子透过透明的包装盒，看着格外诱人。
“嗯，有点饿。”林晚秋的手指在面包袋上胡乱点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这家的金枪鱼三明治不错。”他指了指她手边的三明治，“加热一下更好吃。”
林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自己平时常买的那款。她点了点头，拿了一个放进购物篮：“谢谢。”
“不客气。”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帆布包上，“你是画画的？”
林晚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包上别着的画笔形状的徽章。她点点头：“嗯，画点插画。”
“很棒。”他的语气很真诚，浅棕色的眼睛里带着点欣赏，“我很喜欢画画的人，感觉能用画笔把生活里的小事变得很美好。”
林晚秋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她抬起头，鼓起勇气问：“你……你是市一院的医生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儿科。”
儿科医生？
林晚秋有点意外。她想象中的儿科医生，应该是温柔耐心，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人，和他身上那种淡淡的疏离感，似乎不太搭。
“很厉害。”她由衷地说，“我小时候最怕医生了，尤其是穿白大褂的。”
他被她的话逗笑了，眼角的痣轻轻跳了跳：“那看来我还算幸运，没被小朋友们讨厌。”
两人并肩往收银台走，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皂味。林晚秋的心跳得飞快，脑子里像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有点微妙的沉默，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他叫什么名字？会不会太唐突了？
“那个……”
“对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相视一笑。
“你先说。”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眼里带着点笑意。
“没什么，”林晚秋的脸颊更烫了，“就是想问问，你经常买草莓吗？”
话一出口，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是什么烂问题啊！
他似乎没觉得奇怪，点了点头：“嗯，医院的流浪猫生了一窝小猫，买点草莓回去，和猫粮拌在一起，它们很喜欢。”
林晚秋愣住了。
流浪猫？是那只和他屏保上一模一样的橘白猫吗？
“你很喜欢猫？”她忍不住问。
“嗯，它们很可爱。”他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尤其是那只橘白相间的，很亲人，经常在医院的窗台上晒太阳。”
果然是它。
林晚秋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雀跃，像是找到了什么共同点。她笑着说：“我家楼下也有一只橘白猫，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经常在花坛边转悠。”
“可能是吧，它经常跑出去玩。”他看着她，浅棕色的眼睛里像盛着阳光，“它很聪明，知道哪里有吃的。”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收银台。收银员扫码的时候，林晚秋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草莓上，突然想起自己的插画展。
也许……这是个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那个……下周六市一院旁边的星光美术馆有个插画展，我有作品参展，如果你有空的话……”
话音越来越小，她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肯定会拒绝的。
“插画展？”他挑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几点开始？”
林晚秋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上午十点。”
“好啊。”他笑了笑，浅棕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到时候我过去看看。”
林晚秋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糖上，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确认不是在做梦。
“那……我到时候给你留票。”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他付了钱，拿起装着草莓的袋子，“我叫顾清辞，照顾的顾，清澈的清，告辞的辞。”
顾清辞。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荡开圈圈涟漪。林晚秋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感觉舌尖都带着点甜味。
“我叫林晚秋，森林的林，傍晚的晚，秋天的秋。”她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声音轻快得像小鸟。
“林晚秋。”他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很好听的名字。”
走出便利店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顾清辞站在巷口，回头对她说：“下周六见。”
“嗯，下周六见。”林晚秋笑着点头，感觉自己的脸颊都要笑僵了。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林晚秋忍不住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飞快地打下三个字：顾清辞。
然后，她又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回到家，林晚秋把金枪鱼三明治加热好，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坐在书桌前，翻开速写本，在那页画着巷口路灯的画纸上，小心翼翼地写下：“顾清辞，儿科医生，喜欢猫，喜欢草莓。”
写完，她又在旁边画了一颗小小的草莓，鲜红的颜色，看着格外可爱。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巷口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晕在地上铺开，像一块柔软的地毯。林晚秋趴在窗台上，看着那盏灯，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她想起顾清辞说下周六会去看插画展，想起他浅棕色的眼睛，想起他笑起来时眼角那颗痣……
也许，这个秋天，会有点不一样呢。
林晚秋拿起铅笔，在速写本上画了一颗星星。不是天上那种清冷的星，而是带着点温度的，像刚从热拿铁的热气里捞出来的，暖融融的星。
她给这颗星旁边，又画了一个小小的、正在微笑的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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