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那天，一个村民去甘家老家附近捡柴火，闻到了难闻的臭味，顺着臭味找过去，就看到了那间土坯房里的甘韩东，吓得赶紧去报了警。

民国初期的警察，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出了人命案，也不敢不管，赶紧带着人去了甘家老家，勘察了现场，很快就查到了甘霖雨和甘沐央身上，附近的村民说，之前看到甘霖雨和甘沐央跟甘韩东一起住在这里，后来就不见了。

警察立刻在城里展开了搜查，翻遍了整个城市，包括各个破庙、码头、小巷，却始终没有找到甘霖雨和甘沐央的下落，仿佛他们凭空消失了一样。

从甘韩东的尸体被发现之后，甘家又开始怪事不断，这次的怪事，比之前秦老栓死后的还要邪乎，家里总是丢东西，而且丢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全是一些吃的，有时候是厨房里的鸡腿，有时候是馒头，有时候是粥，不管藏得多隐蔽，都会莫名其妙地不见，然后这些东西还会再重新出现在门外的一个角落。

甘家上下都慌了，甘父甘母说，肯定是秦老栓和甘韩东的鬼魂一起回来了，是来报复他们的，天天在家烧香拜佛，却一点用都没有，丢东西的频率，反而越来越高。

其他人都以为是鬼怪作祟，只有甘梦秋知道，这肯定是她的两个哥哥干的，甘霖雨和甘沐央没地方去，肯定是偷偷躲在甘家附近，晚上偷偷进来偷东西吃。

她心里又急又疼，想帮哥哥们，却又怕被爷爷奶奶发现，只能每天晚上偷偷在院子里放一些吃的，希望哥哥们能看到，能吃饱，不要再偷家里的东西。

可甘梦秋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甘霖雨和甘沐央的下落，她实在没办法，只能在半夜的时候，偷偷跑到院子里，对着空气喊：“哥哥们，我知道是你们！我可以给你们吃的，我可以天天给你们，你们别再偷家里的东西了，也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你们出来，我帮你们想办法！”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可甘梦秋知道，哥哥们肯定就在附近，因为她放在院子里的食物，第二天早上，总会消失不见。

为了找到哥哥们，也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甘梦秋跟甘志强说了这件事，甘志强虽然不信是甘霖雨和甘沐央干的，却也觉得奇怪，就按照甘梦秋的意思，在院子里装了无死角的监控，那时候的监控，虽然不如现在先进，却也能清晰地拍到院子里的画面。

装好监控的那天晚上，甘梦秋依旧在院子里放了一些吃的，包括几个鸡腿和几个馒头，然后就回屋睡觉了，甘志强则守在监控旁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偷东西。

半夜的时候，监控画面里终于有了动静，院子里的那些吃的，突然开始动了起来，不是被人拿起来，而是凭空飘到了半空之中，然后一口一口地被“吃掉”，监控画面里，看不到任何人，只能看到食物一点点减少，最后只剩下一些骨头和碎屑，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甘志强吓得浑身发抖，手里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他一直不信鬼神，可眼前的画面，除了鬼怪作祟，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消息传到甘家上下，所有人都吓坏了，甘父甘母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对着空气磕头，嘴里念叨着“老亲家，韩东，你们别闹了，我们给你们烧纸钱，给你们赔罪，你们就安息吧”。

甘梦秋也懵了，她没想到，偷东西的不是哥哥们，那哥哥们到底去了哪里？眼前的怪事，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甘志强毕竟见过世面，他很快冷静下来，心里虽然害怕，却还是觉得，这件事肯定和甘霖雨、甘沐央脱不了关系。

说不定是他们躲在什么地方，用了什么鬼把戏，故意装神弄鬼，想报复甘家。

于是，甘志强发动了自己所有的势力，让城里的伙计、还有认识的军官帮忙，在全城范围内寻找甘霖雨和甘沐央的下落，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问清楚这件事。

城里的人找了整整三天，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甘霖雨和甘沐央的影子，仿佛他们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在城郊般若寺的废墟里，伙计们找到了两件属于甘霖雨和甘沐央的东西。

一件是一根木质的“金箍棒”，大概有半人高，打磨得还算光滑，只是“金箍棒”的“箍”字，被写成了“骨”。

“金骨棒”。伙计把东西递到甘梦秋面前时，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甘霖雨小时候最宝贝的东西，那时候还在秦家，日子安稳，甘霖雨听私塾先生讲《西游记》，就吵着要一根金箍棒，甘志强没空管，还是甘沐央找了块木头，跟着木匠学了好几天，才给哥哥打磨出这么一根，只是两人都不识字，听先生说“金箍棒”，就想当然地在棒身上刻了“金骨棒”三个字，刻得歪歪扭扭，却成了甘霖雨天天揣在怀里的宝贝，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另一件东西，是一把小巧的木质梳子，梳齿有些磨损，梳背边缘还沾着一点已经发黑的血迹，甘梦秋看到梳子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这是甘沐央给她做的。

那时候她才四岁，总喜欢让甘沐央给她梳头，甘沐央虽然年纪小，却心思细，知道她喜欢花，就用小刀在梳背上刻了一朵小小的桃花，花了整整半个月，手都被刀划了好几道口子，最后把梳子递给她时，还笑着说“三妹，以后哥天天给你梳头发，让你像桃花一样好看”。

捧着这两件东西，甘梦秋心里又疼又乱：哥哥们明明去过般若寺，可为什么找不到人？

梳子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之前她还觉得哥哥们打死四弟不对，可此刻看着这两件满是回忆的东西，所有的怨怼都变成了担忧，她攥着梳子，哽咽着说“爹，哥他们肯定没走远，也肯定不是故意装神弄鬼的，你别再怪他们了，咱们再找找，好不好？”

甘志强看着甘梦秋哭红的眼睛，又看了看那根“金骨棒”和带血的梳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虽然恨甘霖雨和甘沐央打死了甘韩东，可这两个孩子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今生死未卜，他心里也难免牵挂。

只是眼下家里怪事不断，监控里食物凭空消失的画面，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顺着甘梦秋的话，点了点头，却也没再派人去搜，城里已经翻遍了，再搜下去，也未必有结果。

甘家上下实在想不通这怪事的根源，最后还是甘母提议：“肯定是秦老栓和甘韩东的鬼魂还没散，咱们之前光给甘老栓烧纸，没管韩东，要不咱们去老秦家的坟头拜拜，再去秦家老家那间破房子里，给韩东求求情，让他们别再闹了？”

这话一出，甘父立刻附和，甘志强虽然不信，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同意。

第二天一早，甘家一家人就备好了香烛、纸钱和一些吃的，先去了老秦家的坟地，那里埋着甘志强的爷爷奶奶和父亲，甘母说，拜一拜自家的祖宗，让祖宗保佑，也能压一压秦老栓的戾气。

到了坟地，甘父甘母跪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磕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祖宗啊，保佑咱们甘家平平安安，别让那些邪祟再来捣乱，秦老栓的事，是他咎由自取，跟咱们没关系，您让他别再来报复了”

甘梦秋也跟着跪下来，除了拜祖宗，还偷偷对着空气说“外公，我知道您怨，可我爹也是一时糊涂，您别再闹了，也别为难我哥他们，要是您缺什么，我给您烧，您就安息吧”。

拜完老秦家的坟，一行人又往秦家老家去，准备给甘韩东“赔罪”。

一路上，天阴沉沉的，风刮得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甘母吓得紧紧抓着甘父的胳膊，连大气都不敢喘，甘志强也皱着眉，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到了秦家老家那间破房子，远远地就看到房子外部依旧破破烂烂，屋顶的木棍歪歪斜斜，院墙塌了一半，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可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来了，院子里的杂草，竟然被人清理过了，只留下几株长势好的，整齐地种在墙角。

塌了的院墙，也用几根新的木棍撑了起来，虽然依旧简陋，却看得出来是用心整理过的。

甘志强心里一紧，挥手让伙计先进去探探，伙计拿着木棍，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喊了几声“有人吗”，没得到回应，才回头对甘志强说“老爷，里面没人”。

一行人跟着走进屋子，更是惊呆了，屋子里的灰尘被扫得干干净净，地上的黑褐色血迹，也被人清理掉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