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帷与花如锦

初夏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图书馆前的石板路上筛下斑驳的光点。叶成帷抱着一摞建筑史图册走过，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像是画笔滚落的声音。

他回头时，正看见花如锦蹲在地上捡画具，浅粉色的裙摆沾了点草屑，手里还攥着半截削尖的铅笔。她面前的画板斜斜靠在树桩上，上面是幅未完成的写生，勾勒着图书馆的飞檐翘角，墨线里已经晕开了几抹浅赭石色。

“掉了两支。”叶成帷走过去，弯腰拾起滚到他脚边的水彩笔，笔杆上还沾着新鲜的钴蓝颜料。他指尖不小心蹭到一点，像落了颗小小的星子。

花如锦抬头时，阳光刚好落在她卷翘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影。“谢谢，”她接过笔时指尖微颤，目光扫过他怀里的图册，“你是……建筑系的叶成帷？”

上周建筑系办模型展，她去看时，曾见这个男生站在获奖作品前讲解榫卯结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声音清润得像浸在溪水里的石子。

叶成帷点头，目光落在她的画板上：“在画图书馆？飞檐的角度很准。”

花如锦脸颊微红，用橡皮轻轻擦了擦画错的线条：“想赶在雨季前画完，听说这栋楼的琉璃瓦下雨时会变颜色。”

“确实会，”叶成帷忽然蹲下身，捡起她掉落的铅笔在画纸上轻点，“这里的斗拱少画了一层，我给你补两笔？”

他的指尖悬在纸面上方，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花如锦屏住呼吸，看着那道利落的墨线落在纸上，原本略显单薄的屋檐瞬间有了立体感。风穿过香樟树叶，带着颜料的气息漫过来，像浸了蜜的空气。

从那天起，他们常在图书馆前遇见。花如锦写生时，叶成帷会带一杯加冰的柠檬茶放在她画板旁；叶成帷对着图纸测算比例时，花如锦会悄悄画张他皱眉的速写塞进他的图册里。

建筑系的模型作业截止前夜，叶成帷在工作室熬夜粘木片，忽然听见窗外有轻叩声。花如锦举着杯热可可站在楼下，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雾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我妈烤了蔓越莓饼干，给你带了点。”

他下楼时，她正踮脚往二楼的窗户看，浅粉色的帆布鞋沾了草露。“模型遇到麻烦了？”她把热可可递给他，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下意识缩了缩。

“榫卯衔接有点问题，”叶成帷拧开杯盖，热气混着可可香漫上来，“你怎么还没睡？”

“画完了这周的作业，”花如锦晃了晃手里的画筒，“刚好路过。”其实她是听系里同学说他在工作室，特意绕路过来的。

叶成帷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木块递给她：“上次看你画斗拱，给你雕了个迷你版的，当画笔托？”

木块被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的榫卯结构精巧得像件艺术品。花如锦捏着小木块，忽然想起美术史课上讲的“雕梁画栋”，原来最好的景致，从来都不止在画里。

秋季运动会那天，花如锦在终点线旁给选手画速写，忽然被人撞了下，画板“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叶成帷跑过来时，正看见她蹲在地上捡碎成两半的画——那是她画了半个月的图书馆全景图。

“别捡了。”他按住她的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我记得你每笔的位置，我们重新画。”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过来，他们并肩坐在草坪上，叶成帷用树枝在地上勾勒轮廓，花如锦握着笔添补细节。路过的同学笑着打趣：“叶成帷，你这是把建筑图改成山水画了？”

他没抬头，只低声问花如锦：“这里的瓦当颜色，用朱砂还是赭石？”

她笔尖一顿，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比起画里的飞檐斗拱，眼前这个低头和她讨论颜料的男生，才是最动人的风景。

期末画展那天，花如锦的《四季图书馆》系列作品前围了很多人。最后一幅画里，冬雪覆盖的图书馆前，有两个并肩的身影，男生手里举着杯热可可，女生抱着画板，衣角沾着点未干的颜料。

叶成帷站在画前，看着画角落款处的小字——“成帷为骨，如锦为花”，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下周有空吗？我知道有个古寺的榫卯结构很特别，想请你去写生。”

花如锦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光，像夏夜里最亮的星。她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原来最好的相伴，就是他为建筑勾勒风骨，她为时光铺陈色彩，在彼此的世界里，雕梁画栋，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