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禾御驾亲征的銮驾刚驶出京城,柳靖棠便换上明黄镶紫的监国朝服。玉带束腰,金冠压发,往日清冷的眉眼间添了几分威仪,站在太和殿御座之下接受百官朝拜时,眼底藏着掩不住的锋芒。“陛下临行前有旨,”他抬手示意群臣平身,声音清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南疆平叛期间,朝中大小事务皆由孤暂代裁决。诸位卿家当同心同德,各司其职,若有擅离职守、勾结逆党者,以谋逆罪论处。”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谁都清楚如今的柳靖棠既是帝后又手握监国大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闲散皇叔。
散朝后,御书房内只剩柳靖棠一人。案上摊着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录,他指尖划过名字,在与藩王有旧怨却未被重用的官员名下圈注,又在背靠前朝旧勋的贪腐官员旁打叉。“来人。”暗卫无声现身,他将名录推过去,“即刻彻查吏部侍郎、兵部主事等人的贪腐证据,通过御史台递上奏折;另提拔江宁知府等四人分管漕运与京畿防务。”暗卫退去,他望着宫墙外晴空,嘴角勾起冷笑——睿禾带走大半精锐,正是他拉拢人心、培植势力的最佳时机。
三日后,御史台接连呈上弹劾奏折,直指吏部侍郎等人贪污军饷、私放官盐,证据一应俱全。柳靖棠当即下令革职下狱、抄没家产,空缺职位尽数换上亲信。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却无一人敢质疑,他打着“肃清朝纲”的旗号,既除异己又博得名声,连私下都有官员称赞“皇后监国更利落”。这些话传入耳中时,他正摩挲着睿禾留下的龙纹玉佩,眼底闪过复杂情绪,随即被野心覆盖——他要的从来不止帝后尊荣,而是大胤江山的实际掌控权。
半月后,边关送来睿禾的亲笔信,字里行间满是思念,也提及平叛进展不顺、粮草短缺。柳靖棠读完信,指尖摩挲信纸边缘,眼底闪过算计。他未立刻调拨粮草,反而召来户部主事低声吩咐。三日后回信送抵边关,信中称京畿突发蝗灾需留粮安抚百姓,粮草不日便至,又“无意”提及“军中副将与藩王有旧,陛下需多加提防”。蝗灾是夸大其词,副将通敌更是编造,他意在拖延粮草、挑拨睿禾与将领的关系。
睿禾本就因战事心烦,见信后心中疑虑丛生。联想到近日副将的建议总有些偏差,他当即以“通敌嫌疑”软禁副将,命人暗中调查。军中将领人心惶惶,军心渐渐出现裂痕,这一切都被暗卫传回京城。柳靖棠月下独酌,杯中清冽映着孤月,心中暗道:睿禾,你的信任终究是最大软肋。
柳靖棠的权势膨胀,引来了前朝旧勋的不满。以英国公为首的官员暗中联络,意图在他太庙祭祀时发动宫变,拥立年幼皇侄为傀儡。消息传来时,他正为睿禾准备御寒衣物,淡淡一笑:“不必提前动手,太庙祭祀是国之大典,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祭祀当日,英国公带着亲信冲出偏殿,却被埋伏的禁军团团围住。刀光剑影中,旧勋子弟不堪一击,英国公被按在地上不甘嘶吼:“你狼子野心,迟早遭天谴!”柳靖棠居高临下,语气冰冷:“深宫朝堂,实力便是天道。”他下令严刑拷打,务必找出所有同党。
这场宫变以柳靖棠完胜告终,朝中再无人敢与他抗衡,摇摆官员纷纷倒戈,他的权势达到顶峰。当晚,他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案上奏折一一批阅,笔尖落下便决定百官命运、百姓生计。此时暗卫来报:“陛下奇袭藩王大营,叛军大败,藩王被俘,不日班师回朝。”他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望向夜色,眼底闪过决绝——睿禾归来,监国戏码落幕,但他布下的网早已收不回。若睿禾能为他所用便留着,若不能,这龙椅也该换个人来坐。
边关捷报传回京城,百姓沿街欢呼,柳靖棠下令张灯结彩筹备接驾大典,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喜悦,私下却布下天罗地网:必经之路埋伏兵,京畿防务交亲信,甚至伪造睿禾平叛时滥杀无辜、克扣军饷的“证据”,只待他归来便发动弹劾逼宫。
銮驾身影渐近,柳靖棠站在宫门口,望着那个熟悉的明黄身影立于车驾之上,风尘仆仆却依旧英气逼人。睿禾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落在他身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思念。銮驾停下,他大步走下,不顾百官在场一把将柳靖棠拥入怀中,身上的风沙与血腥气扑面而来,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皇叔,孤回来了。”
柳靖棠靠在他怀里,感受着温热的胸膛与有力的心跳,心中那丝异样再次浮现。他抬手轻拍睿禾后背,语气温柔:“陛下辛苦,欢迎凯旋。”眼底却藏着冰冷杀意,只待一声令下,伏兵便会冲出。
可睿禾忽然松开他,抬手抚摸他的脸颊,眼底满是疼惜:“孤不在的这些日子,皇叔瘦了。监国之事定然辛苦,往后,孤再也不让皇叔这般操劳了。”他低头吻上柳靖棠的唇,这个吻带着久别重逢的炽热与珍视,没有丝毫防备,只有纯粹的爱意。
柳靖棠身体微微一僵,心中杀意莫名松动。他看着睿禾眼底纯粹的爱意,想起他为自己不顾一切的模样,想起御驾亲征只为护他周全的誓言,指尖微微颤抖。就在这迟疑的瞬间,睿禾忽然握住他的手,眼底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早已洞悉一切。
“皇叔,”睿禾的声音低沉沙哑,“孤在边关收到你的信时,便觉得不对劲。后来查到,所谓蝗灾不过是小事,副将通敌更是子虚乌有。”柳靖棠的心猛地一沉,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孤还查到,”睿禾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眼底满是伤痛与失望,“户部尚书的罪证、英国公的宫变,都是你一手策划。你提拔亲信,清除异己,掌控朝政,甚至在孤归来的路上埋下伏兵,对不对?”
柳靖棠脸色煞白,却依旧强装镇定:“陛下说笑了,臣弟不过是替陛下稳住朝局,何来策划之说?”
“是吗?”睿禾从怀中取出一叠纸,正是柳靖棠与暗卫、御史台的通信,还有他伪造证据的底稿,“这些,孤该如何解释?”
御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柳靖棠看着那些确凿的证据,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辩驳。他闭上眼,心中百感交集,有被揭穿的慌乱,有野心败露的不甘,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睿禾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刺痛难忍。他从未想过,自己视若珍宝、不顾一切护着的人,竟然一直在利用自己,算计着他的江山。可看着柳靖棠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他又狠不下心来。毕竟,这个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皇叔,是他甘愿沉沦的宿命纠缠。
“皇叔,”睿禾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孤知道你在这深宫中步步为营不易,也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但你不该用这样的方式,不该骗孤。”他松开柳靖棠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想要的权力,孤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答应孤,从今往后,再也不许算计孤,再也不许背叛孤。”
柳靖棠睁开眼,望着睿禾眼底的伤痛与妥协,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败在了睿禾的爱意里。或许,从一开始,他对睿禾的情感,就不仅仅是利用那么简单。
他缓缓跪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若肯原谅臣弟,臣弟愿将手中权力悉数交出,从此只做陛下身边的柳靖棠,再也不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睿禾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心中一软,伸手将他扶起:“孤不要你交出权力,孤只要你真心待孤。”他抬手抚摸柳靖棠的眉眼,语气带着一丝恳求,“皇叔,留在孤身边,不要再骗孤了,好不好?”
柳靖棠望着他眼底的期盼,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红烛摇曳,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这场始于权力与欲望的纠缠,在背叛与原谅中,迎来了新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