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9)

赋税令颁下半月，京中富户虽有怨言，却因柳靖棠早已布下的眼线与雷霆手段，无人敢公开抗缴。各地官府按令行事，只对商贾巨室加征赋税，普通百姓仅缴少量粮食，灾区赋税全免，民心竟出奇地安稳。睿禾看着奏报上的“民安业顺”，紧绷的眉梢稍稍舒展，对柳靖棠的信任又添了几分——原来皇叔所言非虚，他果然能在筹饷与安民之间找到平衡。

柳靖棠自然知晓睿禾的心思，这日午后，他带着新拟的出兵章程走进寝殿，月白锦袍上沾了些微尘，却丝毫不减清贵。“陛下，匈奴东部部落已与王庭反目，相互攻伐，正是出兵的最佳时机。”他将章程递上，指尖划过“兵分三路、奇袭王庭”的字样，“臣弟已调遣西北守军配合京营，粮草也已备足，只待陛下御笔朱批。”

睿禾接过章程，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条目，见每一处都标注得详尽周全，连安抚沿途百姓、优待降兵的条款都考虑到了，心中愈发宽慰。“皇叔费心了。”他提笔蘸墨，却在落笔时微微停顿，抬眸看向柳靖棠，“此次出征，皇叔欲派何人挂帅？”

柳靖棠似早有预料，垂眸道：“臣弟举荐镇国将军秦岳。秦将军久经沙场，沉稳果敢，且与匈奴作战经验丰富，定能不负陛下所托。”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谦逊，“臣弟愿留京辅佐陛下，处理朝政，为前方将士稳固后方。”

睿禾闻言，心中更是暖意融融。他原以为柳靖棠会借机亲掌兵权，却没想到他竟甘愿留守京城，处处以大局为重。“好，便依皇叔所奏。”朱批落下，鲜红的印玺盖在章程之上，出兵之事就此定夺。

柳靖棠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是恭谨的模样。他举荐秦岳，并非真的看重其才能，而是因秦岳的独子被他安插在匈奴的亲信所挟——秦岳若敢有二心，其子便性命难保。如此一来，前线兵权虽看似在秦岳手中，实则尽由他掌控。而他留守京城，既能继续稳固朝政，又能让睿禾彻底放下戒心，只当他全心辅佐，毫无异心。

三日后，秦军开拔，锦旗蔽日，马蹄声震彻长街。睿禾携柳靖棠登城楼送行，朔风猎猎吹起两人的衣袍，明黄与月白交映，引得城下百姓山呼万岁。柳靖棠立于睿禾身侧，目光望着远去的军阵，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锋芒。他已密令匈奴境内的亲信，待秦军抵达后，即刻策反西部部落，内外夹击，务必一举拿下匈奴王庭。

战事进展比预想中更为顺利。不出一月，捷报接连传回：秦军首战告捷，大破匈奴王庭先锋；西部部落倒戈，与秦军合力围困王庭；明慧公主暗中联络秦军，献上王庭布防图。睿禾每日听着战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看向柳靖棠的眼神也愈发炽热——这一切都是皇叔的功劳，是他为自己铺就了千古一帝的道路。

柳靖棠每日陪在睿禾身边，时而与他分析战情，时而为他处理政务，温柔体贴一如往昔。夜深人静时，他会陪睿禾坐在廊下赏月，听他说起平定匈奴后，要与自己一同巡幸边疆、俯瞰万里河山的愿景，眼底会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被更深的算计覆盖。

他暗中下令，让亲信在匈奴王庭破城之日，“意外”放走匈奴首领的幼子，又将一批标注着“大胤皇室专用”的珍宝留在王庭废墟之中。这一切，都是为日后埋下伏笔——匈奴虽灭，却不能赶尽杀绝，留一个幼主，再制造皇室觊觎匈奴财物的假象，便能让匈奴残余势力对睿禾心生怨恨，为日后的“边患再起”留下借口。而他，便可借着平定边患的名义，进一步掌控兵权，直至将这大胤江山牢牢握在手中。

两月后，秦军攻破匈奴王庭，擒获匈奴首领，捷报传回京城，举国欢腾。睿禾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贺，意气风发，而柳靖棠站在他身侧，接受着百官的敬畏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当晚，寝殿内红烛高照，睿禾拥着柳靖棠坐在榻上，手中捧着平定匈奴的捷报，语气中满是憧憬：“皇叔，待处理完匈奴后续事宜，孤便带你去江南。听闻那里春和景明，繁花似锦，孤想与你一同泛舟湖上，远离这宫墙束缚。”

柳靖棠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臣弟都听陛下的。”眼底却在睿禾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江南虽好，却不及这权力之巅的万分之一。等他彻底清除朝中最后的异己，掌控所有兵权，这天下，便再也无人能阻止他了。

而睿禾，沉浸在平定匈奴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憧憬中，丝毫没有察觉柳靖棠眼底的深意。他只知道，有皇叔在身边，他的江山会愈发稳固，他的愿望也终将实现。这场始于利用与算计的纠缠，似乎正朝着“君臣同心、帝后情深”的方向发展，可只有柳靖棠知道，他的棋局，才刚刚步入中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