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行定在暮春，銮驾驶出京城时，沿途桃花夹道，杨柳依依。睿禾身着常服，与柳靖棠同乘一车，掀帘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致，眼底满是向往：“皇叔你看，这春日风光竟比宫中盛景更显鲜活。”
柳靖棠靠在他肩头，指尖把玩着他腰间的龙纹玉佩，声音柔得像江南的烟雨：“陛下久居宫墙，难得见这般自在景致。待抵达苏州，臣弟陪陛下泛舟太湖，尝尝当地的碧螺春与松鼠鳜鱼。”
睿禾转头看他，眼底映着漫天芳华，笑意真切：“好。”他抬手抚上柳靖棠的脸颊，指腹摩挲着他微凉的皮肤，“从前总被朝政束缚，如今有皇叔坐镇，孤方能安心享受这片刻清闲。”
柳靖棠心中微动，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盛满“温情”：“陛下是天下之主，本该享尽世间美好。臣弟能为陛下分忧，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他说得情真意切，睿禾却在他眼底深处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复杂。车帘晃动间，那丝复杂已然隐去，只剩下温顺与依赖。睿禾指尖微微收紧，心中暗叹——或许是自己多心了，皇叔这般为他操劳，怎会有二心？他顺势将柳靖棠拥得更紧，鼻尖埋在他发间，贪婪地呼吸着清冽的冷香。
只有睿禾自己知道，自匈奴一战后，他并非毫无察觉。明慧公主在归京途中，曾悄悄递上一封密信，详述了柳靖棠的亲信在匈奴境内的反常举动——放走匈奴幼主、遗留皇室珍宝，桩桩件件都透着蹊跷。那一刻，他心中积攒的疑虑轰然爆发，却在看到柳靖棠为朝政日夜操劳的身影时，又狠不下心来戳破。
他选择陪柳靖棠演戏。既是因为那份深入骨髓的爱意，也是因为他想看看，柳靖棠的野心究竟能走多远，他是否真的会为了权力，将自己弃之不顾。
銮驾抵达苏州时，当地官员早已恭迎在外。柳靖棠下车时，无意间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安插在江南的亲信，正以商人的身份向他递着眼色。他不动声色地颔首，随睿禾一同入住行宫。
当晚，柳靖棠以“巡视行宫安防”为由，独自来到后院书房。亲信早已等候在此，低声禀报：“殿下，匈奴幼主已被我们护送至漠北，暗中联络了不少残余部落，只待殿下下令，便以‘复仇’为名，侵扰边境。”
柳靖棠坐在椅上，指尖敲击着桌面：“做得好。”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江南盐商与漕运世家暗中勾结，囤积居奇，早已不服管教。你明日便散布消息，称陛下此次南巡，是为了查抄盐商家产，充实国库。”
亲信一愣：“殿下，此举会不会引发江南动荡？”
“动荡才好。”柳靖棠冷笑一声，“江南富庶，却一直是前朝旧勋的根基所在。若盐商作乱，陛下定会派军镇压，而兵权……”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眼底的锋芒却已说明了一切。只要掌控了江南的兵权，再借着边境异动的由头，他便能名正言顺地将势力延伸至全国。
亲信领命退下，柳靖棠转身回到寝殿。睿禾正坐在榻上看书，见他回来，立刻放下书卷，起身迎了上去：“皇叔回来了？安防都检查好了吗？”
柳靖棠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都检查好了，陛下放心歇息便是。”他将头埋在睿禾颈窝，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江南事务繁杂，臣弟一时竟有些力不从心。”
睿禾心中一软，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皇叔辛苦了。若是累了，便歇几日，江南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陛下体恤，臣弟心中感激。”柳靖棠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依赖”，“只是臣弟怕辜负陛下的信任，想尽快为陛下扫清江南的隐患。”
睿禾看着他眼底的“赤诚”，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柳靖棠口中的“隐患”，不过是他夺权的垫脚石。可他依旧顺着柳靖棠的话说道：“皇叔不必急于求成，凡事以稳妥为重。孤相信你，定能处理好江南的一切。”
柳靖棠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是温顺的模样：“臣弟遵旨。”
次日清晨，江南盐商要被查抄的消息便传遍了苏州城。盐商们果然人心惶惶，几个领头的世家暗中联络，集结了家丁与私兵，意图反抗。消息传到行宫时，睿禾正在与柳靖棠一同品茶。
柳靖棠放下茶杯，神色凝重：“陛下，盐商作乱，若不尽快镇压，恐会波及百姓。臣弟建议，即刻调遣附近驻军，平定叛乱。”
睿禾心中了然，这正是柳靖棠想要的结果。他故作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便依皇叔所奏。只是调兵之事，需皇叔亲自拟定调令，孤放心不下旁人。”
柳靖棠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躬身应下：“臣弟遵旨。”
他转身走出书房，心中暗自得意——睿禾果然对他深信不疑，连调兵大权都肯交予他。却不知，睿禾在他离开后，立刻召来暗中培养的亲信，低声吩咐：“密切关注柳靖棠的调兵动向，若他有任何异常，即刻禀报。另外，暗中联络江南那些被盐商欺压的百姓与小商贩，让他们在叛军作乱时，趁机反击。”
亲信领命退下，睿禾望着窗外的桃花，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陪柳靖棠演戏，并非一味纵容，而是在暗中积蓄力量。他要让柳靖棠知道，他虽是帝王，却并非任人摆布的傀儡。这场权力的游戏，他也要参与其中。
而柳靖棠拟定好调令后，并未立刻下发。他让人将调令送到盐商首领手中，故意泄露驻军的调动路线与时间，暗示他们可以趁机突围。他的目的，是让叛乱扩大化，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请求睿禾赋予他更大的兵权，彻底掌控江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