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重新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那几道若有似无、却沉重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审视目光残留的余温。
褚清沅依旧维持着“昏睡”的姿势，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缓缓睁开眼，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迟迟未能平复。
丁程鑫为什么帮她？张真源又为何主动揽活？
这绝不可能是因为突然生出的善意。在原主留下的、充满怨恨和恐惧的记忆碎片里，这两个人，一个温润表皮下的疏离冰冷入骨，一个沉默寡言却心思深沉，绝非良善之辈。
是试探。一定是更高级、更隐蔽的试探。
马嘉祺那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病得快死了”，冰冷直接，是摆在明面上的刀。而丁程鑫和张真源的反应，则像是藏在阴影里的绳索，不知何时会套上她的脖颈。
她不能放松，一刻也不能。
饥饿感再次凶猛地袭来，胃部隐隐作痛。她撑着手臂坐起身，目光落在那个浸泡着豆子的破碗上。几颗豆子在水底静静躺着，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必须尽快让豆芽发起来。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合适的温度。眼下春寒料峭，屋里屋外一样冷。
她挣扎着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灶台边。灶膛里只有冰冷的灰烬。她需要火，需要温暖，也需要煮熟食物。
记忆里，火折子似乎放在……她摸索着，在灶台一个隐蔽的缝隙里，找到了一个竹筒，里面果然有火折子，还有几根受潮的火绒。原主虽然蠢钝，但基本的生存物件倒是知道存放。
她尝试着打火，动作笨拙。现代社会的打火机、煤气灶早已让她忘了这种原始的取火方式。试了好几次，手腕都酸了，才终于引燃了一小簇火苗。她小心翼翼地添上细柴，看着橘红色的火焰逐渐升腾，驱散了些许寒意，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锅里添上水，她把那少得可怜的、带着霉味的糙米全部倒了进去。粥很稀，几乎是米汤，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趁着煮粥的间隙，她将浸泡豆子的碗挪到靠近灶台、比较温暖的地方，希望能促进发芽。
屋子里有了烟火气，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彻骨。褚清沅蹲在灶前，看着跳跃的火光，思绪纷乱。
这七个男人，看样子白天并不会都待在家里。马嘉祺、严浩翔似乎时常外出，张真源多半在屋里看书或做些木工，刘耀文经常进山，贺峻霖则神出鬼没，丁程鑫摆弄他的药材，宋亚轩……弹他的琴。
这意味着她白天或许有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但必须谨慎，谁知道那个看似活泼的贺峻霖或是沉默的张真源，是不是在暗中监视？
粥很快煮好了，稀薄的米汤，米粒寥寥可数。她顾不得烫，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感觉顺着食道滑入胃中，暂时抚慰了饥饿的痉挛。
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多食物。光靠这点豆芽和发霉的糙米，她撑不了多久。
她想起刚才假装昏睡时，听到他们隐约提到“山脚”、“溪边”之类的词。或许，那里能找到些野菜？
喝完粥，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她将碗洗净，又把发豆芽的碗重新加了一点水，确保豆子保持湿润。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阳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家”。
一个破败的院子，篱笆东倒西歪，院子里除了杂草，空空荡荡。不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山脚下似乎确实有一条溪流在闪光。
她谨慎地观察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七个人的身影。只有远处田间有零星几个村民在劳作，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带着一种明显的避忌。
原主的人缘，可见一斑。
褚清沅定了定神，拿起灶房边一个有些破损的背篓和一把小锄头，朝着记忆中山脚溪边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既要注意脚下坑洼不平的路，又要警惕可能从任何角落出现的目光。
溪水清澈，潺潺流动。岸边湿润的泥土里，果然生长着一些植物。她仔细辨认着，凭借脑海中的农业知识，找到了一些常见的、可以食用的野菜，如荠菜、马齿苋等。虽然瘦小，但总算能果腹。
她蹲下身，专注地挖掘着，尽量不放过任何一株能吃的。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褚清沅心中一紧，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小锄头，警惕地回头。
来的不是那七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年纪与她相仿，容貌算是清秀，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尖刻和嫉妒。
是卫若湄，里正之女。记忆里，她一直对原主能拥有七个容貌出众的“夫君”耿耿于怀，没少在背后煽风点火，甚至当面嘲讽。
卫若湄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褚大小姐啊？
卫若湄站在几步开外，双手抱胸，语气酸溜溜的
卫若湄怎么，你那七个如花似玉的夫君，不给你饭吃？逼得你亲自出来挖野菜了？
褚清沅不想与她纠缠，低下头继续挖野菜，淡淡道
褚清沅不劳卫姑娘费心。
卫若湄见她不理，反而走近了几步，声音带着恶意
卫若湄费心？我可没那闲工夫费心你。我只是好奇，你昨天不是还病得要死要活的吗？怎么今天就能下地干活了？该不会是……装病，想博取谁的怜惜吧？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仿佛是说给可能隐藏在附近的人听。
卫若湄你那些夫君，一个个精得像鬼，会看不穿你这点小把戏？
卫若湄嗤笑一声
卫若湄我劝你啊，还是省省吧。他们恨不得你早点死，好解脱呢！
褚清沅挖野菜的动作一顿。
卫若湄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这确实是事实，血淋淋的事实。
但她不能示弱。
她抬起头，看向卫若湄，脸上没什么表情
褚清沅我活得好不好，与他们想不想我死，是两回事。不劳卫姑娘操心我们家的私事。
卫若湄被她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卫若湄谁操心你了！我是看你可怜！占着茅坑不拉屎！要不是你，他们……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顿住，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褚清沅身后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作镇定，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
褚清沅顺着她刚才的目光回头。
只见溪流上游不远处，刘耀文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肩上扛着一只刚猎到的野兔，手里还提着弓箭。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带着野性的不羁，此刻正冷冷地看着卫若湄离开的方向，然后又瞥了褚清沅一眼。
那眼神，依旧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甚至比之前更甚。
是因为看到她与卫若湄争执，觉得她又在惹是生非？
还是……他听到了卫若湄那些话？
刘耀文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扛着猎物，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甚至没有多看褚清沅挖的那些野菜一眼。
褚清沅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慢慢松开了握得发白的手指。
小锄头上，沾着新鲜的泥土。
背篓里，是勉强铺满底部的、瘦弱的野菜。
前有夫君们的杀意与试探，外有卫若湄这样的嫉恨者。
她的求生之路，布满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荆棘。
她将最后一棵荠菜挖起，放入背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目光，却比刚才更加坚定。
无论如何，她先要活下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