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回来，沈砚劈柴的动作都透着股心不在焉。李莲花那句“江湖比书里复杂”像根小刺，扎在他心里不太舒服。他蹲在灶台边，看着木柴在火里噼啪作响，忍不住琢磨：难道自己刚才真的太冒失了？
“想什么呢？”李莲花端着个缺了口的碗从屋里出来，碗里盛着半碗糙米饭，还有一碟黑乎乎的腌菜，“饭好了，过来吃。”
沈砚赶紧起身，接过自己那碗。米饭有点夹生，腌菜又咸又涩，跟他平时吃的外卖简直天差地别。但他饿坏了，也顾不上挑剔，扒拉着往嘴里塞。
李莲花坐在他对面，吃得慢条斯理，时不时瞟他一眼，像是在观察什么稀奇物件。
“你们那儿……都吃什么？”李莲花忽然问。
沈砚嘴里塞满米饭，含糊道：“多了去了……汉堡、炸鸡、火锅、奶茶……”他报了一串现代美食，看着李莲花茫然的眼神，解释道，“就是……用面和肉做的饼，裹着菜；还有把鸡炸得金黄酥脆，撒上调料；一群人围着一口锅煮肉吃，汤是辣的；还有用牛奶和茶做的甜水……”
李莲花听得眼睛微亮：“听着倒比糙米饭好吃。”
“那是！”沈砚来了精神，“等我回去了，请你吃遍全城！”
话一出口，他又蔫了。回去？还能回去吗？
李莲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没接话，只是把自己碗里没怎么动的腌菜推到他面前：“多吃点，下午还得帮我晒药。”
下午的太阳倒是不错，沈砚蹲在莲花楼的甲板上，帮着把李莲花采来的草药摊开晾晒。各种奇形怪状的草叶散发着或浓或淡的气味，有些闻着清香，有些却像打翻了中药铺，苦得他皱眉头。
“这是什么？”他捏起一片锯齿状的叶子，叶片背面泛着紫。
“紫线草，解蛇毒的。”李莲花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摇着蒲扇闭目养神，“别乱碰，沾了汁会麻手。”
沈砚赶紧丢开，又指着另一堆毛茸茸的东西：“那这个呢？”
“白绒根，治风寒的。”
“这个圆滚滚的果子？”
“……沈砚，”李莲花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来晒药的，还是来考先生的？”
沈砚嘿嘿一笑：“好奇嘛。毕竟以后可能要靠这些东西活命。”
他嘴上说笑，心里却在打鼓。他记得书里说，李莲花体内的碧茶之毒时常发作，发作时痛不欲生，全靠他自己配的药吊着。这些草药里，会不会就有缓解毒性的？
正想着，李莲花忽然闷哼了一声。
沈砚抬头，只见李莲花脸色瞬间白了下去，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握着蒲扇的手也在微微发颤，指节泛白。
“你怎么了？”沈砚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念头猛地窜出来——旧伤复发？还是……碧茶之毒？
李莲花没说话，只是咬着牙，呼吸有些急促。他挣扎着想站起身，刚一动，又踉跄着坐下，手紧紧按住了胸口，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沈砚慌了。书里描写过李莲花毒发的样子，但文字哪有眼前这一幕来得冲击？那苍白的脸色，隐忍的神情，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故事，是真实的疼痛。
“是不是……是不是老毛病犯了？”沈砚急得团团转，“你药呢？你的药在哪儿？”
李莲花艰难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声音发哑：“柜子……第二层……”
沈砚连滚带爬地冲进楼里，在那个旧柜子里翻找。第二层果然放着几个小瓷瓶，他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一股脑全抱了出来。
“是哪个？这个？还是这个？”他把瓷瓶递到李莲花面前，手都在抖。
李莲花闭着眼，似乎没力气分辨。他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快，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打湿了衣襟。
沈砚看着他这副样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东西——他口袋里好像还有几片止痛药！
那是他穿越前放在兜里的，因为经常加班头痛，备着应急的。当时摔下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摸了摸，果然还在，塑料包装被泥水浸得有点皱，但药片没受潮。
这玩意儿在现代就是普通止痛药，到了这儿……能有用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总比看着他疼死强！
沈砚掏出一片白色药片，又找了个干净的杯子，从河里舀了点水，跑到李莲花面前：“楼主！先吃这个试试！这是我们那儿的‘秘药’，治头疼脑热、浑身疼都管用！”
李莲花艰难地睁开眼，看着那片奇怪的白色小药片，又看了看沈砚焦急的脸，迟疑了一下。
“快吃啊！”沈砚把药片往他嘴边送，“再不吃……再不吃你就疼晕过去了！”
或许是疼得实在受不了，或许是被沈砚那股子急劲感染，李莲花最终还是张开嘴，把药片咽了下去，就着水吞了下去。
沈砚屏住呼吸，盯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李莲花脸上的痛苦神色渐渐缓解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下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不再像刚才那样难受得蜷缩。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向沈砚，眼神复杂：“你这……‘秘药’，倒是挺管用。”
沈砚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吓死我了……管用就好，管用就好。”
他刚才是真怕了。怕李莲花就这么疼死，怕剧情因为自己的到来提前偏离，更怕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连唯一的“熟人”都留不住。
李莲花慢慢坐直了些，拿起一片沈砚剩下的止痛药，对着光看了看：“这东西……是什么做的？我闻着既没有药草味，也没有灵力波动。”
“就是……用一些矿石和植物提炼出来的。”沈砚含糊解释，总不能跟他说化学合成吧，“我们那儿的人不舒服了，就吃这个。”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把药片还给沈砚：“你这‘秘药’，看来比我的药管用。”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你之前说，你知道我三年后会毒发……这话，也是从你那些‘书’里看来的？”
沈砚心里一紧，知道这下瞒不过去了。他抬头看向李莲花，对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
沈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在我们那儿，你的故事被写成了书，很多人都看过。书里说，你中了碧茶之毒，虽然一直用药物压制，但最后还是……”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李莲花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重新躺回躺椅上，闭上眼睛，像是在晒太阳，又像是在想事情。
甲板上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沈砚看着李莲花的侧脸，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自己把实话说出来，是对是错。
但他知道，从李莲花服下那片止痛药，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他开始，有些东西，已经和书里不一样了。
这个江湖，这个李莲花，似乎正以一种他无法预料的方式，一点点变得真实而沉重。而他这个“破壁者”，也再也不能只当一个旁观者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