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莲花楼前停下，扬起一阵尘土。为首的官差翻身下马，是个面膛黝黑的中年汉子，腰间佩着刀，神色严肃。他身后跟着四个捕快，个个站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请问，可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为首的官差抱拳问道，语气却没多少敬意，更像是例行公事。
李莲花摇着蒲扇，笑眯眯地回礼：“正是在下。不知官爷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我们是青阳县衙的。”官差亮出腰牌，“县城里出了命案，县太爷听闻李楼主在此，特请您去帮忙看看。”
命案？
沈砚在门后听得心头一跳。青阳县？他隐约记得《莲花楼》里有个青阳县灭门案，说是十几年前的旧案，牵扯甚广，当年没抓到凶手，成了悬案。难道……是这案子有了新动静？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命案？县太爷自有仵作和捕快，何必找我一个游医？”
“李楼主说笑了。”官差语气硬了些，“谁不知道您早年在江湖上有些手段？这案子蹊跷得很，县太爷也是没办法，才想请您移步。”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不会让您白跑一趟，县太爷说了，事成之后，有五十两银子相谢。”
五十两？沈砚在心里咋舌。这在现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看来这案子确实棘手。
李莲花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掂量。半晌，他才慢悠悠道：“银子就不必了，不过既然是官差开口，在下也不好推辞。只是……我这楼里还有个帮工，带着不太方便，能否让他在此等候？”
官差瞥了眼莲花楼的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李楼主，还请尽快动身，县太爷还在等着回话。”
“好说。”李莲花转身，对门内扬声道，“沈砚，看好楼，我去去就回。”
沈砚在门后应了一声，心里却七上八下。他想跟着去，一来是好奇这案子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桩，二来也担心李莲花——书里说他旧伤时常发作，万一在外面出点事怎么办？可他又明白，自己跟着只会添乱，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现代人，在命案现场能帮上什么忙？
脚步声远去，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莲花楼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河水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
沈砚推开房门，走到甲板上。夜色渐深，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一片清辉。他望着李莲花离去的方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五十两银子……”他喃喃自语，“能买多少斤米啊……”
话虽如此，他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回到楼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找出李莲花放在桌上的草药，借着月光辨认。白天李莲花说过的药名在脑子里打转，紫线草、白绒根、还有一种专治跌打损伤的“活血藤”……他一边记，一边琢磨：要是自己也能学点医术，是不是就能帮上李莲花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砚警觉地站起来，走到门口一看，却是个提着灯笼的老汉，颤巍巍地朝莲花楼走来。
“请问……这里可是莲花楼？”老汉声音沙哑，带着点焦急。
沈砚打开门：“是，大爷您找哪位？”
“我找李楼主。”老汉喘着气，“我是青阳县的农户，姓张。我儿子……我儿子被官差抓了，说他和今早的命案有关，可我儿子是个老实人，绝不会杀人啊！听说李楼主去了县衙，我想请他帮忙看看，救救我儿子……”
沈砚心里一动：“大爷，您说的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老汉叹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原来，今早青阳县富户刘员外被发现死在自家书房里，门窗反锁，身上没有伤口，却七窍流血，像是中了毒。官府查了半天，没找到凶手，却在刘员外家后院发现了一个沾了血迹的锄头，上面刻着张老汉儿子的名字。加上有人说，张老汉的儿子前几天因为地租的事和刘员外吵过架，官差便认定他是凶手，把人抓了去。
“那锄头是我儿子的没错，可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地里干活，好多人都能作证啊！”张老汉抹着眼泪，“官差说那是‘人证物证俱在’，根本不听我们解释……李楼主是有名的能人，只有他能还我儿子清白了！”
沈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门窗反锁，七窍流血，中了毒却没伤口……这死法，怎么和书里描写的“牵机引”之毒有点像？那是一种奇毒，无色无味，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死后状似七窍流血，且毒发迅速，很难留下痕迹。
还有那把带血的锄头……太刻意了，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栽赃嫁祸。
“大爷，您别着急。”沈砚安慰道，“李楼主去了县衙，说不定已经在查这事了。您先回去等消息，我这边一有信儿，就告诉你。”
张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沈砚关上门，眉头紧锁。
如果真是“牵机引”，那凶手绝非普通人，至少对毒物很熟悉。而栽赃给张老汉的儿子，要么是为了掩人耳目，要么……是和张家有仇？
他忽然想起李莲花临走前的眼神，那看似轻松的表情下，或许早就察觉到了案子的不简单。
沈砚在楼里踱来踱去，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他知道“牵机引”的解法，书里提过，需要用三种罕见的草药配伍，其中一种就是他白天见过的紫线草……可他该不该说？
说了，万一李莲花已经查到了，显得他多此一举；不说，万一李莲花没往这方面想，耽误了时机，张老汉的儿子岂不是要冤死？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远处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沈砚赶紧迎出去，只见李莲花回来了，身上沾了点露水，神色却还算平静。
“你回来了！”沈砚迎上去，“怎么样？案子查得如何？”
李莲花走进楼里，拿起桌上的水壶灌了两口，才慢悠悠道：“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沈砚追问，“是不是和‘牵机引’有关？还有那个张老汉的儿子，是不是被冤枉的？”
李莲花放下水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沈砚心里一紧，赶紧道：“刚才张老汉来找过你，跟我说了说情况。我……我猜的。”
李莲花没拆穿他，只是道：“刘员外确实中了‘牵机引’，门窗反锁是假象，凶手是从屋顶的气窗钻进去的。至于那把锄头，上面的血迹根本不是人血，是狗血，有人故意弄上去栽赃。”
沈砚松了口气：“那太好了！那官差是不是把人放了？”
“放了。”李莲花点头，“不过，凶手还没找到。‘牵机引’是西域奇毒，江湖上很少有人能用，看来这青阳县，藏着不简单的人物。”
他走到药篓边，翻找出几株草药，其中就有紫线草。“我让人去查这毒的来源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沈砚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样子，忽然觉得安心了不少。原来他早就查到了关键，自己刚才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对了，”李莲花忽然抬头，“你刚才说‘牵机引’，你怎么知道这毒？”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找借口，就听李莲花慢悠悠地补充道：“又是从你那些‘书’里看来的？”
沈砚干笑两声：“是……是啊。书里写过，说这毒很厉害，不过解法也复杂，要用……”
“要用紫线草、七星子、还有断肠花的根须，配伍之后，以无根水冲服，才能解。”李莲花接过他的话，眼神里带着点玩味，“你那本书，倒是写得挺详细。”
沈砚愣在原地，看着李莲花手里的紫线草，忽然明白——他哪里是需要自己提醒，他分明早就知道解法，刚才不过是在试探他。
这李莲花，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样，心思缜密得像张网，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李莲花把草药放进药臼里，开始捣药，动作不急不缓。“沈砚，”他忽然道，“你那些书里，是不是也写了这案子的凶手是谁？”
沈砚张了张嘴，看着李莲花低垂的眉眼，忽然摇了摇头：“没写。书里只提了青阳县有个案子，没说这么细。”
这一次，他没说谎。书里的青阳县旧案确实语焉不详，或许是作者故意留的留白，或许是他自己记不清了。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依赖“剧情”了。
李莲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捣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砚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忽然有种预感——这青阳县的案子，恐怕只是个开始。而他和李莲花，还有这莲花楼，将要面对的，远比书里写的更复杂，更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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